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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天山

叉力失城。夕陽斜斜地照在這座天山南麓中段重要的城鎮上,桔紅色的陽光帶着濃濃的硝煙味,瀰漫在整個城池上空。時不時發出的尖銳呼嘯聲就像是一把利劍,刺破了叉力失城上空的寂靜和悲涼,然後深深地刺進每一位叉力失人彷徨的心。

“大人,援軍什麼時候到?”一個滿臉都是塵土,幾乎看不出面容的漢子氣喘吁吁地問道。

“我忠誠的牙克蘇兒,應該沒有援軍了,只能靠我們自己了。”撒脫馬罕疲憊地說道。

牙克蘇兒默然地點點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目前的局勢他非常清楚,叉力失城是一座大城,地勢險要,下轄的區域在天山南疆又算得上非常富庶,按理說不會去輕易被攻破,但是明軍的攻勢太犀利了,尤其是那鋪天蓋地的火炮打擊,讓守軍損失慘重。

撒脫馬罕將叉力失地區上至六十歲、下至十二歲的男丁盡起,湊足了萬餘守軍,但是在明軍猛攻下,不到五日便傷亡過半,城守幾近搖搖欲墜。幸好這時哈馬兒丁知道叉力失城的重要。知道這座城一旦被明軍攻陷,他所控制的地盤最富庶和精華的部分就會完全暴露在明軍的兵鋒之下,因此哈馬兒丁不遺餘力地支持叉力失城守,通過沒有被明軍切斷的一條山路,陸續向叉力失城輸送了一萬五千精兵和大量物資輜重。有了這些有力的支援,叉力失城在明軍無比猛烈的攻擊終於又抗了七天。

但是哈馬兒丁這樣的支援也已經到了他的極限,再打下去,他也有心無力了,畢竟他不可能把所有的家當都填進叉力失這個已經變成無底洞的大窟窿。哈馬兒丁雖然是天山南疆的大異密,但是他能控制的勢力只有那麼大,而且身邊還有他的敵人。

“大人,明軍這兩天的攻勢似乎弱了不少?”牙克蘇兒沉默一會又說道。

“我們已經非常疲憊了,但是異教徒也疲憊了。”撒脫馬罕背靠着跺牆輕輕喘着氣說道。

“我的大人,可惜異教徒有十幾萬軍隊,這點疲憊對於他們來說微不足道。”牙克蘇兒雙手拄着彎刀,他的眉頭皺起,但是卻被臉上厚厚的塵土掩蓋住,根本看不出來。

“大人,能不能再遣人向大異密大人請援,明軍只需稍事調整,就能恢復戰力,繼續攻城,屆時我們恐怕......”

“牙克蘇兒,就是真主的恩賜也是有限的,我們最大的信心和支持就是對真主的虔誠。”撒脫馬罕含含糊糊地說道。

亞克蘇兒只好再一次嘆了一口氣,他知道撒脫馬罕說的都是實話,“大人。我下去安排一下,明天不知異教徒會怎麼樣進攻。”

“好的,去吧。”撒脫馬罕點點頭道。

“陛下,真的想不到叉力失的城守如此堅韌。”傅友德看了一會地圖,轉過頭說道。

“這很正常,如此反而驗證了我們此前的猜測。”劉浩然微微點頭道。

“是的陛下,看來西域之中,不僅蒙古人與畏兀兒人有矛盾,就是蒙古人之間也是矛盾重重。”

根據大明軍情部門戰前對西域的偵查,劉浩然等人知道,雖然西域地區以伊斯蘭勢力為主流,蒙古人上層統治者都信奉此教,但是對於普通的蒙古人而言,他們依然過着逐草而居的游牧生活,相比起集中在南疆、過着城鎮等比較固定生活的畏兀兒人而言,他們大部分依然保持着以前的宗教信仰和習俗,就算部分信奉了伊斯蘭教,在非常虔誠的蒙古貴族兀兒人看來,也算是假穆斯林,畢竟對於游牧的蒙古牧民而言,去清真寺做禮拜等等教義習慣是無法嚴格遵守的。此他們之間矛盾重重。

土魯番就是這樣例子,這裡除了眾多不信奉的蒙古人,還有不少信奉佛教的回鶻人,因為這裡曾經是異常興盛的佛國-高昌國,而且離穆斯林勢力又足夠遠,因此雖然土魯番回鶻人雖然與南疆信奉伊斯蘭教的畏兀兒人同源,但是在宗教信仰上卻是隔閡很深。

當明軍大舉西征時,土魯番城首當其衝,雖然此城信奉伊斯蘭教的貴族們向哈馬兒丁發出了請援,但是在南疆大部分異密看來,土魯番城是屬於異教徒的,勇敢的穆斯林戰士犯不着為此犧牲,因此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土魯番城被迅速攻破。

但是叉力失就不一樣,儘管這裡還有不少不信奉伊斯蘭教的蒙古人,但是這裡已經屬於南疆穆斯林勢力範圍。在這種情況下,哈馬兒丁全力救援叉力失城得到了屬下眾多異密的支持,甚至有人提出了抗擊異教徒聖戰的口號。

“陛下,你說這西域情況怪不怪?信奉伊斯蘭教的蒙古貴族卻要依靠不信奉伊斯蘭教的蒙古百姓去統治同樣信奉伊斯蘭的畏兀兒人。真是邪性了!”傅友德在那裡唏噓道。

牢騷了幾句,傅友德很快便轉到正事上來了:“陛下,冰刀山谷我不打算去強攻。”

冰刀山谷現在是叉力失城唯一與外界相連的通路,它位於城西北二十里外的天山山脈上,如同被冰刀在山中砍出一刀,地勢非常險要。

“二哥,說說你的理由。”

“我們對冰刀山谷用兵,切斷它不成問題,但是根據那裡的地形,如果山谷兩頭的石堡依然在守軍手裡,我們就無法在山谷立足。早晚會被趕下來。但是強攻這兩個石堡,根據南指參軍署的推演,傷亡可能在五千以上。”

“而且留下這個通路,對於我們來說是利大於弊。儘管源源不斷的外援可能會給我們攻城造成極大的困難,但是我們可以將叉力失城變成一座磨坊,利用強大的火力優勢,消耗他們的兵力,我看到到後面哈馬兒丁有多少人能填進這座磨坊里!”

傅友德在地圖上狠狠一敲,殺氣騰騰地說道。

“如此看來二哥是盯上了獅頭河谷?”劉浩然笑着問道。

“還是陛下知道我的心思。”傅友德樂呵呵地答道,“陛下,獅頭河谷控制着整個海都河谷,一旦控制這裡,我軍可以沿着海都河谷直達大裕勒山口,只要打通大裕勒山口,我軍便可直通阿力麻里城和亦里八里城,南指和北指便可連成一體。”

“根據情報,獅頭河谷雖然有一座石堡,並駐有五百守軍,但是它離叉力失城有三十餘里,城內守軍對其可以說是鞭長莫及,難以支應。而在大裕勒山口,這裡只有一個什麼大裕勒部,不過千餘人。難擋我軍鋒芒。因此,只要獅頭河谷一下,大裕勒山口便可應聲而落。”

“二哥考慮得極對,西域是一盤大棋,而天山就是這盤棋的天樞,誰控制住了天山,誰就佔據了主動權。”

“陛下,你說我軍一旦佔據大裕勒山口,哈馬兒丁會如何反應?”

“大裕勒山口落入我軍之手,哈馬兒丁對天山以北就只能鞭長莫及了。”劉浩然只是淡淡地回答一句。

由於天山橫盤,西域南北兩地相通只有那麼幾條路。一是東部的土魯番通別失八里,二是西部出蔥嶺,從烏孫故地繞一大圈相通,中間則是叉力失向北的海都河穀道和苦先的夏連特烏孫古道,但是這兩條道最後要匯總大裕勒山口,從那裡出天山北嶽到達北疆。因此只要大裕勒山口被明軍控制,哈馬兒丁對於北疆就等於抓瞎了。因為西部出蔥嶺的通路大部分在他死對頭帖木兒的控制之下,他要想從此路過,除非他能夠與帖木兒達成什麼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