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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何必如此衝動呢?把陳友德等人交給典軍署,他們也難逃一死。”藍玉埋怨道。

常遇春殺降事件傳出,江南軍政兩屆為之震驚,劉浩然當即派出行樞密院同知院事馮國用、執掌軍法的典軍署典軍鎮撫使繆大亨趕往安慶進行調查處理,而侍從司都司藍玉則是做為劉浩然的特使趕來傳達命令,常遇春暫時停職,由藍玉帶回江寧等候處置,安慶方面軍暫由趙德勝指揮。

“阿弟呀,其實我看到陳友德的冷笑時就明白過了。”常遇春一身青袍便服坐在那裡說道。

“三哥,那你還下此痛手。”藍玉不解道。對於這個姐夫,藍玉更習慣叫三哥,他也了解姐夫的性格,性格非常剛烈,但不是魯莽的勇夫。依照他的腦子,稍一思量便知道擅自殺降要承擔的後果,而把陳友德交給典軍署是最好的辦法。雖然定遠軍禁絕殺降,但是也不意味允許陳友德如此戲弄暗算自己。

“阿弟,你不明白。”常遇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說道。

“三哥,我怎麼不明白?”藍玉不由詫異地問道,由於是兩人之間的私下談話,所以藍玉沒有那麼多顧慮。

“阿弟,你知道二哥此前與陳友諒會面的事情嗎?”常遇春突然問道。

“我知道這件事情,此事還是經過我之手處理的。”藍玉不解地問道。當時陳友諒派密使帶着書信和重金來拉攏傅友德和陳德勝。陳德勝隨即主動通過侍衛將此事報告了侍從司,而傅友德連信都沒看,當著侍衛的面下令將密使斬殺,那些重金禮物充為軍用。傅友德請參軍寫好了報告書,卻忘記讓副官發給行樞密院了,然後這件事通過侍衛密傳到了侍從司,而行樞密院接到參軍和侍從司轉來的消息,過了好一段時間不見傅友德主動報告,於是行文把傅友德嚴厲地訓斥了一頓。但是傅友德卻不賣帳,說自己軍務繁忙,這點小事忘記就忘記了,用得着大動干戈嗎?最後被劉浩然派藍玉去罵了一頓,關了他三天禁閉,罰薪半年。

“你如何看此事?”常遇春不動聲色地問道。

“二哥糊塗啊?”藍玉不由嘆道。

“二哥糊塗?他要是糊塗就不會屢戰不敗了。”

常遇春的話讓藍玉不由一愣:“三哥,你的意思是?”

“二哥的性子還是太直了一點,他故意不報這件事情多半還是對你們侍從司派在他身邊的侍衛不滿。”

藍玉陷入了沉寂,做為侍從司都司,他當然知道派到將領們身邊的侍衛除了保護這些人的安全,還負有監視的責任。

“其實二哥做此事還有一個用意。”

“什麼用意?”

“找罵。”

藍玉有點明白了,不過還是沒有徹底想明白:“三哥,你就說透徹一點。”

“四弟還是顧忌我們兄弟之情,他累累要我們多讀史書,學習李靖、郭子儀等古將風範,這是在給我們提醒啊。”常遇春嘆息了一聲說道。

“你說四哥......”藍玉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想不通這其中有什麼聯繫。建立江寧陸軍學堂之後,劉浩然要求各級將領除了刻苦學習武經七書之外,還要多讀史書中名將的列傳。每次將領回江寧時,劉浩然都會考核他們的學習情況,在這種鞭策下,定遠軍各將領都拜參軍為師,除了多認字就是學習兵書和史書。

“你難道不知道史書中記載王翦集率國傾國之兵伐楚的故事嗎?”常遇春提醒了一句。

“王翦伐楚,”藍玉待着劉浩然身邊最長,當然學習最用功,這些歷史典故也熟記於心。王翦伐楚,幾乎帶走了秦國所有的兵力,為了讓秦王安心,他行軍途中不停要求秦王給自己封賞土地和房產,就是表明自己無謀逆之心。

想到這裡,藍玉身邊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四弟曾經跟我有過肺腑之談,說我們經常在外領兵,而待着他身邊的又多是文官士子。”

“三哥,這話什麼意思?”藍玉不由驚問道。

“你難道不知道前宋,文官士子輕武之舉嗎?”常遇春淡淡地說道。

藍玉當即明白了,前宋提倡與士大夫共天下,輕武重文,而文官集團對武將多有不信任,尤其領有重兵在外的,多加扼制和牽制。劉浩然話里的意思也很清楚,將領常年領兵在外,待在劉浩然身邊的時間很短,而其身邊無時無刻都圍繞着一大堆的文官士子,這些人傳統的思維是看不起武夫,不放心領兵在外的將領。雖然現在是軍興之時,需要全力依仗武將,但是難保沒有文官嫉妒武將在外累累立下赫赫戰功,加官進爵,從而進讒言說壞話。所以劉浩然暗暗提醒常遇春等武將,學習史書上那些成功名將的經驗,吸取那些失敗不得善終武將的經驗教訓,好好處事為人,不要被抓住把柄。

“三哥,四哥他這是?”藍玉對這些無法理解,以前他想都沒有想到這些。

“阿弟呀,現在的四弟不是以前的定遠營統領了,不再只是考慮數千兄弟吃飯生路了。”

聽到這裡,藍玉陷入了沉寂,是啊,現在的劉浩然不再是以前只是統領數千數萬的首領了,而是割據一地,天下有數的諸侯了,他要考慮的事情很多,例如制衡臣屬,調和他們的矛盾。

“所以你和二哥就故意犯錯?”

“被人抓住小辮子罵一頓總比被別人時時盯住要好吧。我的問題不在於陳友德該不該殺,而在於該不該由我來殺。按照軍制,我這是越權。”

藍玉點點頭,他知道,那怕陳友德罪該萬死,送到典軍鎮撫署也是一個死字,但是這個死字卻不該由常遇春來宣判,各司其職,說得就是這個道理。但是藍玉更明白了,常遇春和傅友德一個殺降,一個事後不報,真論處下來,不過一個是膽大妄為,一個行事糊塗,所受的處罰也不過是訓誡、罰薪,頂多關一段時間的禁閉。而劉浩然也趁機做給文官們看,連名將我都好好教訓了一頓,一點面子都不給,你們也不用太死盯着不放了。

“三哥,真想不到。”藍玉不由嘆息了一聲道,他一直待在劉浩然的身邊,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所以初聞之下,帶來的震驚是無法想到的。

“阿弟,四弟這麼做說明他還是把兄弟之情放在心上。”常遇春點了一句道。

藍玉頓時恍然大悟,其實按道理來說,最應該猜疑領兵在外將領的應該是劉浩然,因為造反謀逆直接針對的就是他。但是劉浩然卻暗暗提醒,這說明他對結義兄弟和諸將領是絕對放心的,只是要他們當心自己的為人處事,不要犯下致命的錯誤,被文官們群起攻之,做為君主,劉浩然也不好過於偏袒軍方,畢竟江南治理還要那些文官士子。

“讀書啊,四弟曾經對我們感嘆說,文人士子相鬥,都是用軟刀子,殺人不見血,我們武將雖然不屑去學他們,但是也要提防,以便中了圈套。”常遇春長嘆息了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