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四月二十日,安慶城下。近十萬定遠水陸大軍已經把這座重鎮包圍了兩日了,雖然沒有發起進攻,但是城內軍民已經人心惶惶,毫無守志。

陳友諒從采石磯逃到這裡後,並無停留,而是直接回了江州。但是誰都看出來了,東征出發時的三十萬大軍只剩下一點殘兵敗將,新立不久的陳氏大漢朝被江南殺得大敗。

陳友諒什麼也不說,只是囑咐守將李友信務必死守安慶,不容有失。援兵是沒有,陳友諒只給了李友信一個精神獎勵,授其為江浙行省參知政事。

送走陳友諒之後,李又信心裡在發虛。三十萬精銳大軍說沒就沒了,連陛下都鎩羽而歸,叫自己如何抵擋乘勝而來、氣勢如虹的定遠軍?至於江浙行省參知政事,李友信隨即就把哪顆大印放到一邊去了。陳漢王朝的江浙行省就安慶、東流這麼幾塊孤地,等於是個虛職,而且是個被用來頂雷的虛職。

不幾日,江南水師殺到,大小數百艘船隻將安慶南門江面上都擠滿了,隨即,池州水陸兩師在趙德勝和陳德勝的率領下也趕到了。過了兩日,常遇春率領六萬精銳步兵團也趕到了安慶城下,終於把這座長江重鎮圍得水泄不通。

看着城外那一面面打出名號的將旗,李友信頭大如斗。自趙普勝被殺之後,李友信就一直鎮守安慶,做為陳友諒進攻江南的前沿陣地,所以對定遠軍上下也非常熟悉。光是一個趙德勝就已經讓他叫苦不已,這員大將在池州可沒少擊敗過來陳漢軍隊,連驍勇的趙普勝也在他手上吃過苦頭。現在又多了一個勇名遠馳大江南北的常遇春,還有擊敗自家水師的江南水師主力,李友信能不頭痛嗎?

主將懷懼遲疑,下面的將領們更是戰戰兢兢,心懷想法。他們怯戰不出,躲在城裡相互串聯,準備不戰而降。但是誰也不敢當這個出頭鳥,眾將將心思同李友信隱晦地一提,卻被這位主將裝聾作啞給糊弄過去了。眾將們無法,只要各自遣人偷出城外,與定遠軍接洽。

但是也有志死守城的人,那就是偏將陳友德。做為陳友諒的堂兄,陳友德在信州大敗之後,地位急劇下降,已經被陳友諒認為不堪重用最後被派到安慶軍前效用,戴罪立功。

陳友德雖然被降職發配,但是做為陳家人,他依然保持着對陳友諒的忠誠。在安慶職上也一直誠誠懇懇,不敢再出一點岔子。後來安慶被圍,他風聞守城眾將的心思和動作後,便跳了出來,大罵那些懷有異心的同僚。可惜他手裡不過三千餘人,話語權實在不大,被降心似箭的眾將們直接忽略,最後排擠到去守官庫。

來回談了兩三次,雙方價錢一直沒有談攏,守軍開價太高,不但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家財,還想保住自己的部隊。他們知道,這年頭手裡沒兵權就什麼都不是。但是定遠軍主將常遇春怎麼會答應了。定遠軍的規矩一向是收降之後,降軍必須全部進行整編,該遣散的遣散,該改編的改編,軍官將領必須經過考核,合格的送到陸軍學堂重新學習,再分配到指定的部隊。

現在定遠軍處於優勢,怎麼容忍安慶守軍在那裡討價還價。四月二十七日,常遇春終於惱了,通報江南水師,給安慶一個教訓。

二十七日午時,勇敢號一馬當先,其餘十六艘火炮戰艦緊跟其後,在安慶南邊江面上一字擺開。安慶城防在元軍守將余闕手裡時得到了極大的鞏固,城外有三道深溝,被引入了江水,以為護城河,靠城江面上布滿了柵欄木刺,防止船隻從江面上靠近城牆,並起了幾十座飛樓,可以在上面用箭矢壓制進攻的船隻。當年陳友諒、趙普勝為了攻陷這座城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耗費了數萬將士的性命和鮮血才得到了這座城池。

後拉趙普勝和陳友諒又相繼對安慶城進行加高加固,疏通護城河,密布木鹿柵欄,所以李友信等眾人才會在這固如金湯的基礎上跟定遠軍討價還價。

勇敢號駛到離安慶城一里多外便打橫停了下來,與十艘火炮戰艦排成一線,用左舷對着安慶城。

水手在甲板上忙碌着,陳孝林站在艉樓上用單筒望遠鏡看着雄壯的安慶城,看了一會,他放下望遠鏡對身邊的全書林道:“或許這是我們在長江上的最後一戰了。”

“是的艦長。”全書林站在那裡,望着安慶應道。根據最新的傳報,光榮號前幾日已經在江寧船廠下水了,正在做火炮、試航等測試。而其它兩艘巡洋艦決心號、毅力號以及其他四艘武裝商船預計會在六月份之前陸續下水。按照這種進度,勇敢號會在安慶城打下來之後去和光榮號匯合。

從五月份開始,季風由北風轉向南風,正是揚帆北上日本的好時節。劉浩然不會放過這個掙錢的大好機會,所以儘管有陳友諒水師的壓力,他還是堅持讓江寧、江陰造船廠日夜趕工。而在山賀顯次郎的指點下,大批絲綢、棉布、瓷器堆積在劉家港,時刻等候裝運。所以陳孝林知道,自己離開的時間不遠了。而自己到日本轉一圈,起碼要三、四個月才能回來,屆時估計長江水師已經逼近江州和武昌了。

“艦長,火炮準備好了!”全書林接到了火炮指揮官發來的信號,轉頭說道。

“那就開炮吧。”陳孝林接過一個水兵端來的茶,喝了一口平和地說道,這場戰事只是火力威脅,沒有多大的看頭。

不一會,隨着一聲巨響,勇敢號船身明顯一震,隨即巨響聲接連不斷,而空中也布滿了尖銳悠長的呼嘯聲。三十二斤和十八斤的炮彈把江邊的飛樓打得木屑亂飛,支離破碎。這些由木頭木板搭建的高樓在鐵彈面前不堪一擊,幾發炮彈打中之後,失去平衡的飛樓便在嘎吱聲中轟然倒塌。而上面的守軍弓箭手在尖叫聲中紛紛跌落,這麼遠的距離,讓他們和手裡的弓箭無用武之地,最後卻隨着飛樓一起同歸於盡。

數十座飛樓很快在一片彈雨中損失殆盡。炮手們便移動炮口,集中火力轟擊四座夾在飛樓中間的石砌碉樓。鐵彈打着碉樓上,雖然沒有像打飛樓那樣輕而易舉,但是那重重的一擊不但擊得石屑亂飛,塵土飛揚,連整個碉樓都似乎晃了幾晃。碉樓是孤零零立在城外江邊,沒有城牆那麼厚實和堅固的根基,所以在炮彈的轟擊之下看上去非常危險。

不一會,飛揚的塵土已經把四個碉樓包圍了,站在遠處的江南水師只能聽到炮彈撞牆時的沉悶巨響和碎石瓦礫瑟瑟往下掉的聲音。而江南水師隨即停止了炮擊,各艦的水手們開始忙碌着給炮管降溫,清理炮膛。現在不是接戰交火,只是發炮示威,用不着那麼拚命。

“艦長,已經打了十輪。”全書林稟報道。

陳孝林放下已經飲盡的茶杯,彈了彈衣服上沾到的硝煙粉末道:“休息一刻鐘,然後繼續,務必把這四座碉樓擊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