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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親軍擲彈兵是一種新兵種,不過一個隊的編製而已,也是滑膛槍裝備,不過選的是身材高大,手臂有力的軍士,專門訓練投擲,用的是根據長江艦隊實戰後改進的手榴彈。這個手榴彈加了一根木柄,裡面有一根空心細鐵管,引葯從裡面穿到彈體里。這樣既可以方便投擲,使得手榴彈可以丟得更遠,又可以保護引線不會因為落地時受到撞擊而出現斷裂之類的問題。雖然劉浩然現在在開始研究硫酸和硝酸,但是一時半會還是出不來效果,手榴彈的威力也就這樣了,嚇唬人的功效被殺傷功效更大。

現在戰鬥已經白熱化,劉浩然也顧不上了,多一個籌碼多一份勝利的機會。而阮智也領悟到劉浩然的用意,召集了擲彈兵,細細叮囑了一番,然後把他們派出去了。

擲單兵站在步兵陣後,先點燃用隨身帶着的火繩,再取下三個手榴彈,分別擰開木柄上的蓋子,小心理出引線,再把兩個掛回到身上,趁着步兵裝彈的間隙,從隊陣空隙中跑了出來。他們先用火繩點燃手裡手榴彈的引線,然後飛快地助跑幾米,一甩手把手榴彈向元軍人多的地方扔了出去。

手榴彈有的被扔出三四十多米遠,更遠的足有五六十米遠,被打得夠嗆的元軍驚恐地看着這些冒煙的鐵東西,有膽大的忍不住用腳去踢它。時間算得極好的引線驟然引爆了彈體里的火炮推進葯,轟的一聲便炸開了。

手榴彈的有效範圍不到方圓五、六米遠,但是它巨大的聲響把原本就膽顫心悸的元軍嚇了一跳,而飛濺的預破彈片把彩頭不好的元軍擊得滿身是血,那兩個膽大去踢的元軍有一個中了大彩,整個右腿全是彈片,抱着腿就在那裡慘嚎。

接着又有一百多個冒煙的手榴彈扔了過來,這次沒有元軍敢去踢它了,都是發了瘋地往周圍跑。丟了三輪手榴彈後,擲彈兵就往回跑,重新回到隊列後面,步兵們已經裝好子彈了,他們可不願意留在前面當靶子。

等步兵們又打完一輪後,擲彈兵補充了手榴彈,又跑了出來,幾次下來,讓元軍將士有點抓狂了。火槍步兵們密集的彈雨,火炮暴雨一般的散彈,已經讓他們叫苦不迭,要不是裘銅頭髮了狠,下令各將領軍官和督戰隊看到逃兵格殺勿論,說不定早就跑路了。現在又冒出這些擲彈兵,雖然那些冒煙的鐵蛋蛋殺傷力遠不及排槍和火炮,但是它的爆炸和飛濺的彈片卻極能摧毀元軍軍士們的士氣和鬥志,加上擲彈兵哪裡人多就往哪裡丟,好不容易冒着槍林彈雨衝上去幾十個人,幾個手榴彈就把他們全嚇回來了。來回幾次奔波,元軍們都疲憊不堪。

戰事僵持了將近半個時辰,元軍隔着不到五十米的距離死活沖不上去,留下了層層疊疊的一地屍體和傷員,而大內親軍滑膛槍的故障也越來越多,有的燧石要更換了,有的槍膛里火yao殘渣太多需要清理了,也有越來越多的軍士把通條不知道打到哪裡去了,甚至有軍士的滑膛槍發生了最危險的炸膛,傷及了幾個人。而火炮營開炮間隔也越來越久,因為炮管的溫度太高,蘸水棉團已經無法一次就可以降溫,一伸進去就見到冒白氣,隨即就全乾了,必須又要蘸一次水再降溫一次。而炮膛里殘留的火yao殘渣也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難以清理。

終於,戰事發生了轉折。裘銅頭看到戰事遲遲打不開局面,而己軍的潰兵也越來越多,督戰隊和軍官們的刀片子已經彈壓不住了,眼看着就要全軍潰散了。於是這位驍將就率領一百多號親兵向大內親軍衝去。原本他打算帶着親騎衝上去,可惜自家的戰馬早就被槍炮聲嚇軟了腿,打都打不動,只好帶着人徒步衝上去了。可惜此人勇猛有餘卻智謀不足,居然向著大內親軍的火炮陣地衝去,想一舉擊破這最有威脅力的敵陣。這五門火炮正好裝上了散彈,看到裘銅頭衝來,一時也不急着點火,等他們衝到了跟前就一陣齊射。把裘銅頭和他的五十多親兵轟成了馬蜂窩,其餘的人一鬨而散。

主將一死,早就搖搖欲墜的元軍終於崩潰了,最先是將領和軍官們潰逃,接着是眾軍士拔腿就跑,近一萬人就這樣丟下三千多具屍體和傷員,亂轟轟地逃回了錢清鎮。

黃中開始的時候也被大內親軍的火炮和火槍嚇住了,那轟響如雷的動靜,連綿不絕的槍擊,讓他目瞪口呆。戰事隨即打得無比慘烈,元軍一輪又一輪的進攻被如雨般的彈丸給打了回來,這可是元廷行省現在最精銳的部隊,不錯的老底子,加上被邁爾古斯整編調訓以來,處州山賊,紹興民軍,幾經血戰才煉成了這麼一支精銳軍隊,也是元廷行省最後的屏障,結果被打殘了。

剛才黃中還想帶兵上去支援,可惜探子說馮國勝帶着大軍停在戰場側翼不到五里處,面對這位以側擊聞名的定遠軍將領,誰都怕他站在自己的側翼。萬一自己率軍上去與劉浩然絞在了一起,他從側翼一擊,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

很多軍士沖回鎮中,突然才回想起剛才戰事的慘烈和恐懼,不少人開始發聲大哭起來,為自己留在戰場上回不來的同伴和親友們痛哭,為自己能從那個地獄裡生還回來痛哭,更多的人想起剛才的戰事,握刀槍的手忍不住在顫抖。在戰場上對死的恐懼,對生的渴望讓他們忘記了一切,但是當他們安全回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膽魄早就已經被定遠軍的火炮和火槍擊得粉碎。他們大部分人再也不敢面對那密密麻麻的火槍,再也不敢面對那怒吼的炮聲,再也不敢聽見那沉悶的槍聲。

戰場上,濃煙已經被風吹散,現出了滿地的鮮血和屍體,定遠軍大內親軍的軍士們握槍站立在那裡,依然一動不動。塤聲又一次飄蕩在曠野中,哀婉悲涼的樂聲又一次敲打着每一個人的心。在蒼涼的樂聲中,所有的定遠軍將士,包括劉浩然和馮國用在內,摘下了自己的頭盔和軍帽,向戰場死去的人,自己的戰友和敵人默哀。

塤聲繼續在奏響着,渾厚低沉的聲音拂過每一個躺在地上的死者,把他們的亡靈帶回家鄉,帶回到他們親人的身邊;聲音也拂過每一個活着的人的心,無論是勝利的喜悅還是失敗的痛苦,都被這塤聲化成了一縷悲傷。

黃中和眾多元軍趴在城牆上看着這一切,耳邊也迴響着那塤聲,許多人都在默然中忍不住淚流滿面。

塤聲過畢,大內親軍開始整隊回營。劉浩然戴回自己的帽子,看了看正在收拾己軍屍體和傷員的護理隊,黯然對馮國用說道:“無論是長矛弓弩,還是火槍火炮,帶來的只是死亡。”

馮國用也回望着戰場,嘆息着應道:“因此也就有了勝利和失敗。”

“這些戰爭對於我們來說,沒有勝利者,或許大都的元帝,還有那些依然醉生夢死的蒙古貴人,才是真正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