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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江陵丟了!”

甘寧怒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盯着蔣欽,而蔣欽與龐統卻一副非常平靜的神色。*.

“大都督息怒,江陵不過守軍三千,孫權背叛盟約偷襲江陵,公奕與士元能夠安然無恙,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周泰不得不站出來替蔣欽與龐統說句公道話。

責任,不在他二人身上。

就算江東不是偷襲,而是正面來襲,江陵也撐不過一個時辰。

況且,事前,樊城方面已經警示了甘寧,儘管這種來自敵人的好意令人不得不往陰謀詭計那方面去想,可結果證明這一次曹魏的確是字字屬實。

孫權投降了曹魏,與曹魏結盟,進而襲取江陵,斷掉了太平軍的退路。

甘寧滿目錯愕,怒極攻心,幾乎吐血。

顫顫巍巍坐下來,甘寧死死握緊拳頭,一股怒火充盈胸口。

蔣欽,周泰,孟達,龐統,都看着甘寧,看他該如何做決斷。

“大都督,我軍糧草不足十日之需,而如今江陵失守,請大都督當機立斷。”

孟達必須提醒甘寧現在的處境。

本來糧草是龐統和蔣欽在後方負責,可江陵淪陷,甘寧這十萬大軍的供給,自然就斷了。

咬牙切齒怒不可遏的甘寧垂首睜大血紅的雙眼。

該怎麼辦?

怎麼辦?!

繼續進攻樊城嗎?

不可能!

樊城儘管也糧草不濟,但能支撐多久,甘寧不能妄自猜測,而且曹魏既然已經與江東結盟,甘寧繼續留在樊城前線,極有可能面臨腹背受敵的危機中。

南歸回擊江陵嗎?

也不行!

江東此次釜底抽薪,肯定做好準備了迎接他的回擊,而太平軍這十萬將士的糧草不足以支撐他們再去江陵打一場仗,即便新城上庸能繼續運來糧草可到時候樊城的曹仁必定會襲擊運糧部隊。

南北兩面皆無去路。

向東,自投羅網去曹魏與江東的屬地,好讓對方關門殺之嗎?

向西,只能去經新城上庸回益州。

可是甘寧卻猶豫起來,他與吳懿結仇,已然水火難容,這個時候,吳懿會不會從中作梗呢?

只要堅壁清野,吳懿可以推掉所有責任讓甘寧這近十萬大軍葬在途

就在甘寧猶豫不決,陷入激烈掙扎時龐統讓其他將領都退出帳外。.

帳內就龐統與甘寧二人,而甘寧還在沉思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帳中的變化。

“大都督,主公上一次從江陵離去之時,曾將如何攻陷樊城的方略告知大都督,也曾在臨行前將一個錦囊交給大都督,吩咐大都督在情勢急轉時打開錦囊,現在難道大都督不認為是時候了嗎?”

頭戴進賢冠,寬衣廣袖的龐統十分淡定地望着甘寧。

似乎甘寧在為陷入絕境而絞盡腦汁,他卻風輕雲淡全然沒有絲毫緊張感。

甘寧驀然一驚抬起頭驚疑不定地望着龐統,這時他也發現了帳中只剩二人。

“此事軍師如何得知?”

要不是龐統提醒,甘寧幾乎遺忘在腦後,或許是襄樊的大捷,水淹七軍功蓋絕世讓他的確有些得意忘形了。

龐統目光沉靜,淡淡道:“主公囑託將軍的事情,下官都知曉,包括將軍違令不遵也是主公提前授意將軍。這些旁枝末節,將軍還是不要追根究底了,打開主公交託的錦囊下一步該如何走,將軍就不會苦惱了。”

甘寧本以為郭嘉暗中給他的密令只有他一人知曉,卻沒想到龐統全都瞭然於心,而且看樣子,龐統知道的更多。

顧不得其他,甘寧找出郭嘉交給他的錦囊打開一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抬起頭望着龐統,甘寧反問道:“主公難道能保證吳子遠不會心生怨恨報復我?”

錦囊密令上寫的很清楚,命令甘寧經新城上庸撤軍回益州,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如果走其他路,必死無疑!

龐統忽然嘴角揚起笑意,不答反問:“難道將軍現在還不明白?”

甘寧語塞,垂首沉思,腦海中閃過很多事件,從他與吳懿開始莫名其妙地發生分歧,爆發衝突,從前互相敬佩的上下同僚到形同陌路的暗敵,似乎都有一股無形的大手在主導着這一切。

將這細微矛盾上升至徹底的失信和反目,則是出自甘寧眼前之人的手筆,沒有龐統給甘寧設計讓吳懿誣告甘寧之事,或許甘寧對吳懿還沒有到生死攸關地步難以信任的處境。

“為什麼?”

甘寧話音清冷,難以置信,幕後操控一切的人,自然是他二十幾年來忠誠報答的人,他的主公——郭嘉。

龐統上前一步,俯視甘寧,神色鄭重地說道:“為了天下!”

甘寧神色一震,猛然醒悟。

他被郭嘉作為棋子,沒有錯,郭嘉麾下所有文武,都是郭嘉手中的一顆棋子,怎麼在天下棋局中滅敵制勝,才是他們所追求的。

現在不是宣洩自我情感的時候,如果二人是朋友,郭嘉會欠甘寧一個交代,但自當年在太行山下對郭嘉的稱呼變成主公後,甘寧已經有了覺悟。

沒有負臣的主,只有棄臣的主。

郭嘉做什麼,從來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怎麼去看,怎麼去領悟,選擇怎樣的回應,是臣的權力,卻不是郭嘉強求的。

甘寧露出一絲久違的笑容,發自內心的笑容。

曾經以為郭嘉還不夠狠辣,還不夠血性。

甘寧錯了,他理想的主公,其實郭嘉早就符合,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而已。

如果是為了勝利,為了最終的結果,那麼即便犧牲掉一個人,犧牲掉甘寧自己,他都無怨無悔,王道無情既然龐統已經代表郭嘉說出了是為了天下,那甘寧可以接受這個解釋。

想通一切,甘寧猛然起身,先前的憤怒與掙扎一掃而空。

“呵下一步,主公是要橫掃江東了吧!”

甘寧已然想明白所有關鍵之處,郭嘉既然把江陵幾乎是送給了孫權,那顯然就是要向江東開戰。

龐統默然不語,只是用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回應甘寧。

“可惜,某恐怕沒有機會打這一場滅吳之戰了。”

甘寧昂首闊步與龐統擦肩而過,朝外走去。

堅定的步伐毅然的眼神,甘寧面帶微笑。

吳郡孫家,很快,就將是歷史了!

甘寧出帳去安排向西撤軍的事情,而他心知肚明,以他先前三次抗命加上丟了南郡與宜都郡建平郡的後果,回到益州恐怕會面臨一場生死難測的懲罰。

郭嘉的威嚴不容侵犯,甘寧的作為是引火燒身,而郭嘉如若對甘寧還從輕發落,將會難以服眾所以甘寧已然有了覺悟,哪怕是回到成都赴死,都一無所懼。

獨自留在帥帳中的龐統昂首閉目,喃喃道:“大都督,你不知道主公對你的厚愛有多重,走到這一步,主公犧牲掉你可以將太平軍的怒火全部引去江東,可主公選擇了捨棄江山。”

十日之後,甘寧率領襄樊戰場的太平軍全部渡過漢水來到新城郡。

在新城治所城外,吳懿率軍出城相迎。

此時此刻吳懿心中有愧,甘寧同樣如此。

二人見面恍如隔世。

意氣風發的甘寧變得滄桑落寞,而吳懿同樣滿目複雜面帶不忍之色。

吳懿聽從郭嘉密令行事,甘寧不知道吳懿的一切。

甘寧同樣如此,就這樣,兩人營造出水火不容的勢態。

當曹魏與江東都以為甘寧不會經過吳懿的防區時當曹孫兩家都以為甘寧最終會賠掉十萬大軍在荊州之時,那個心高氣傲的甘寧卻率軍徑直來到吳懿的防區,並且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兩邊加起來超過十幾萬太平軍,烈日之下,三軍將士眼前,吳懿當眾掏出了郭嘉的指令。

細數甘寧逐項大罪。

全軍震動,幾乎爆發一場騷亂。

但是甘寧手一抬,全場又陷入了寂靜之中,他翻身下馬,徑直走到吳懿面前,淡淡道:“某聽憑主公發落。”

吳懿面色沉重,低聲愧疚道:“大都督,得罪了。”

十數萬將士面前,甘寧被吳懿帶上枷鎖,鎖入囚車之中。

全軍動容,十萬太平軍集體跪地求情。

靠坐囚車之中戴着枷鎖的甘寧看到這一幕,仰天大笑。

“此生足矣!”

命令,是郭嘉下的。

別說這十萬將士求情,除非兵變,否則吳懿不會有一絲讓步,要不然就是辦事不力。

太平軍中威望最高的主帥甘寧被鎖囚車,從新城開始押回益州成都。

十萬將士則從上庸郡穿越大巴山返回巴東郡休整。

荊州之中,郭嘉僅有的屬地只剩下新城與上庸兩郡,曹魏經過襄樊的大戰後,也必須迅速休養,暫時這兩郡還處無憂。

而襲取了南郡,宜都,建平三郡,將荊州長江以南太平軍全部肅清後,江東即將進入一個全速發展的時期。

只要,他們有時間穩住荊州局勢,有時間去席捲荊南。

可是,曹魏與江東都沒有想到,目中無人睨視天下的甘興霸居然猶如喪家之犬逃回了新城,而那個與甘寧水火不容的吳懿居然也沒有從中作梗,太平軍在南方的兵力,仍舊沒有傷筋動骨的損傷。

江陵城頭,陸遜眺望西方,喃喃道:“郭嘉,能給江東三年時間嗎?”

三年,江東可以全面掌控荊州,並且實力更上一層樓,無論兵力還是綜合實力。

此次荊州失利後,郭嘉在益州仍舊有兵馬二十萬,新城上庸加起來五萬。

陸遜料不準郭嘉下一步會走哪裡。

這一步,將是天下格局的關鍵。

是率軍北上撲滅馬超造反,還是出兵先討伐江東呢?

依先前郭嘉數度下令讓甘寧轍軍的態勢來看,似乎,郭嘉應該會先選擇穩定內部,畢竟馬超不滅,張遼與嚴顏麾下十萬大軍始終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