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警察開始疏散人群,整理事故現場。

死者的父母也就是張豪雨的鄰居也已經趕來,此刻他們正互相埋怨着哭喊着,任憑警察將自己兒子零散的屍體一塊塊裝入黑色醫用袋內。他們還可以再見到自己的兒子,但必須等到那些盡職的屍體化妝師將屍塊縫合成一個整體後。

當然,他們也知道其實自己再也見不到孩子了,那袋裡裝的只不過是一具冰冷的死物。

親眼目睹那孩子死亡慘狀的張豪雨同樣也被揪着心,只不過與前面這對夫婦不同的是,他更困惑於:自己似乎在之前預見到了那小孩的死亡,種種死亡徵兆直到此刻依舊曆歷在目。

實際上,自識為21世紀知識青年的張豪雨總是不太相信所謂的超自然現象。即便他剛不久前還在生日派對上跟陳佳諾提起小時候見鬼的事,但那些記憶都已經模糊了,頂多只能拿出來當炫耀的資本,一旦再碰上其它怪物,他就又開始懷疑了。

這和多年來他接受的科普教育脫不了干係,你不得不信:科學能夠解釋一切事物。但凡遇到解釋不出來的,還可以將之歸類為偽科學。如果再有人不服,則還有精神病院的大門敞開着,隨時歡迎把那些不服的人扔進去。

不過,疑惑歸疑惑。今天徘徊在張豪雨腦子裡的怪事實在多了點,內心深處也不免產生了一絲矛盾的想法:

今天不被世人所認知的事物不代表它真的不存在,指不定哪天它們就進入了科學的行列,這就好比現代人回到古代和人家大談電腦的神奇會被別人用板磚拍死是同一個道理。

“我得找些心理學的書看看,這比看心理醫生便宜。”張豪雨嘴上這麼安慰着,試圖拋開自已矛盾的內心。

就在此刻他的肩膀卻冷不防被一隻如鐵鉗般生硬的手拍了一下,嚇得原本就繃緊了神經的他幾乎是跳着轉過身來。

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精瘦的老頭,他黝黑的皮膚好似被火烤過,歲月為他綴上了不少的皺紋,但依舊遮不住他臉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小夥子,剛才我聽你對警察說,你也住在那棟房子里。是死者的鄰居?”老頭莫名其妙的開始了話題。

張豪雨有些茫然,點了點頭,“沒錯,怎麼了?”

“那你可得小心點兒,不管你是有心的也好,還是無心的也好,只要說到‘死’字,那埋在房子下面的東西就會來找你。”拋下這句話後,老頭子便搖着頭走開了,臨走時還不忘對張豪雨補充了一句:“如果真遇到了怪事,你也可以來找我。呵呵,也說不定是我來找你......”

張豪雨不知道這位素不相識的老頭子為何要對自己說這番話,但他現在對“氣味”這個詞很敏感,鄰居家孩子死前他就聞到過一股肉製品極度腐爛的味道。想到這,張豪雨還情不自禁的聞了聞自己身上,所幸的是除了汗臭味以外什麼都沒有。

在確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後,張豪雨又從新把視線擲向老頭遠去的身影,直覺告訴他:那老頭絕不是什麼瘋子。就這樣,張豪雨一直呆視着那老頭遠去,直到他上了一輛漆着“安升殯葬場”字樣的靈車也就是負責運送那小孩屍體的車子開走為止。

“安升殯葬場?我日的,你可千萬別來找我......”但凡是個不想死的,都不會希望一個專門負責把屍體運往殯葬場的人來找自己。張豪雨也不外如是,但還沒等他發完牢騷,手機鈴聲就打斷了他的思路。

“喂?是豪雨嗎?”電話那頭傳來急切的聲音。

張豪雨對這聲音很熟悉,是他所在報社的總編打來的,“是......”

“是什麼是?你既然有空接電話,還不快去萬巷路附近弄幾張像樣的照片?局子里的人打來電話說那裡剛發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總編的聲音很激動,短短的一句話里就有好幾個字,因為激動而走了音。

張豪雨早已習慣了這位主編語無倫次的謾罵,他知道自己這位上司除了脾氣有些暴躁外其實人還不錯,平日里也很照顧自己,“我已經拍到了一些車禍現場的近照......”

“什麼?近照?”總編停頓了一下,接着話鋒一轉,“好小子,夠機靈,我果然沒看錯你,趕快把照片送來報社。記得要快......打的吧,車錢算我的。”

“可照片還沒洗......”張豪雨的話又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已經掛斷了,只留下“嘟......嘟......”的忙音聲。

張豪雨無奈的將手機放回口袋,他認定——在這世界上每天工作將近二十小時的人都應該是這樣的急躁狂。不過讓他最心痛的還是,打的錢他鐵定報銷不了。

由於萬巷路的路口被封,張豪雨硬是跑出了一里路左右以後才攔下了一輛的士。

鑽進出租車后座,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到泰陽路的城光報社”他一邊說著,一邊調整着姿勢好讓自己坐得盡量舒坦些,因為從他目前的位置到報社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到哪?”可能是出租車司機恰纔有些心不在焉,他又問了一遍,語氣裡帶着種憤憤的味道。但他顯然沒有想到,坐在后座上的乘客因為打的錢無從報銷而比他還要憤憤,加重聲音回道:“到泰陽路的城光報社。”

車子啟動了,帶着微弱的發動機聲飛馳向無盡的黑夜。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以後,車子離開環城路,駛進了擁擠不堪的繁華路段,車速放慢了許多。張豪雨開始漫不經心的觀望兩旁的街道,這裡還是一如既往的人多和熱鬧。那些把裙子只用來遮屁股的時尚靚女們;那些喝高了在路邊發酒瘋的刺青男們;還有那些彈唱着動人歌曲的街頭藝人們。這一切都讓張豪雨懷疑恰纔自己親眼目睹的車禍現場到底是不是真實的,那更像是自己看的一場恐怖電影,而所謂的真實世界應該是自己現在所見到的這幅情景,溫馨而又熟悉。

正當張豪雨的心情從那車禍現場的陰霾中脫離出來,感到無比暢快時,出租車內響起了一連串清脆的手機鈴聲。是司機的手機響了,但這位的哥在瞟了一眼手機屏幕後,對鈴聲仿若未聞任憑它在這個狹小的汽車空間里不停的尖叫,看起來像是在和手機那頭的人堵氣。

“師傅你手機響了。”張豪雨假意提醒了一句,沒人能忍受山寨版名牌手機那種高貝分的鈴聲,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播放。

那司機倒是挺淡定的,經乘客提醒後,不由還有些沉悶且無奈地點了點頭,等到街道路口的紅燈亮起,車子必須停下時,他才被逼無奈似地接通了手機。

手機鈴聲消失了,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司機對電話那頭的謾罵聲:“我說了,我在工作,我在開車。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安心?”

車內的噪音情況並沒有如張豪雨預料的那樣減輕,司機似乎根本沒把后座上的乘客當成一個聽力健全的人,罵得很重,唯恐這個世界上的噪音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