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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聚一愣,回想起當時的情形,紅髮男子眼中的蔑視和桀驁,他那張崩得緊緊的臉——自己當時真是太大意了,竟然絲毫沒有提防!

死神如此貼近地擦身而過,近得都能聞到它噴出的氣息!

有些事,當時不會怕,事後才知道怕。深秋的寒夜裡,兩人都冒出一身的冷汗,看着對方的臉都是死白一片。

劉真咬牙切齒:“沒辦法,看來只好找那個傢伙了。”

“那個傢伙?是誰?”

“一個死要錢的畜生!”

“你確認不是在說自己嗎?”

夜幕深沉,靖安城已陷入了沉睡,夜色下的城市街道一片靜謐,只有巡夜的更夫提着燈籠在街上走動着。靖安城多年不曾受到魔族的襲擾了,隱隱然已成為了連接草原與中原經濟往來的中心樞紐。據說是草原北疆十三魔中很有實力的褐魔酋長惡恐離發話了,不許對靖安城騷擾,以免把內地商人都嚇跑了,他們的牛羊皮都賣不出去了。

劉真領着孟聚,在迷宮一般曲折的小巷中轉來轉去。這裡是靖安的貧民區了,除了醉醺醺的酒鬼搖搖晃晃地在道上晃蕩外,道上稀稀落落沒幾個人——據說連巡夜的衙役都不會在晚上進這個區的。

在一家打烊的小酒館的門口,劉真停住了馬步。

孟聚抬頭望酒館的招牌:“忘憂居”。他抬抬眉:街頭小酒館常用的名字無非“上等杜康”、“鄭二祖傳美酒”、“王二麻子燒刀子烈酒”之類,沒想到會有這麼雅的名字,招牌的字跡開闊蒼勁,筆畫勾勒中隱隱透出一股英氣。

“店名很雅,老闆不是俗人啊!”

“啊,什麼?”劉真回頭問:“老孟,你說什麼?”

“我說,這個招牌,這個字——這裡的老闆是讀書人啊!”

“啊?真的嗎?我來這麼多次了,可一直沒看出來啊!敢情王三那土鱉還是讀書人啊,我還一直以為他跟我一樣是殺豬的呢。”

劉真罵罵咧咧的,將酒館的門板捶得砰砰作響:“王三,王三!開門啊,你狗娘養的快給老子開門!”寂靜的夜晚,這“砰砰砰”的敲門聲遠遠地傳開去,顯得格外響亮。

劉真捶了好一陣子,酒館裡才傳出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打烊了。喝酒明晚再來!”

“王三,是我!你這狗娘養的聽不出我聲音啦?找你有生意,快開門!”

門裡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門板被打開了一條縫,有人在裡面用油燈照着看劉真的臉,劉真很粗魯地強行把門推開,把裡面的人也撞了個踉蹌,他嚷嚷着:“王三你這個老傢伙,連我都不認得了?都說找你有生意。。。啊,嗯!”突然,他的叫嚷頓住了。

跟在劉真的身後,孟聚也走進了酒館裡,突然心生警兆。他向後一躍,躲過了暗中伸過來抓他的兩隻手,站在門外的街上,手握刀柄,厲聲喝道:“幹什麼的!陵衛,別亂動——把他放開!”

先進門的劉真已經被一個大漢拿刀架住了脖子,另一個壯漢反擰了他的右手,讓他不得不俯身彎腰,無法反抗。兩個人都是老手,配合默契,利刃逼喉,劉真連說話都不敢,只是不斷支支吾吾地喊着對孟聚打着眼色,好象是示意孟聚快跑。

昏黃的燈籠光下,又有三個長着絡腮鬍子的胡人壯漢拿着武器圍在門前,盯着孟聚,目露凶光。被孟聚厲聲喝斥着,幾個壯漢不但沒有退縮,反而互相打着眼色。

孟聚眼角抽搐,知道今天的事恐怕無法善了。情急生智,他轉身對身後遠遠跟着的柳空琴喊了一聲:“柳姑娘,你回去報告!”

這裡出了事,尾隨的柳空琴立即明白事態緊急,二話不說轉身就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正要走人,這時酒館裡傳出了一聲叫:“誤會,這位狼爺,先不要走,有話慢說。”

孟聚做個手勢,示意柳空琴先不要走,他冷冷地說:“不把劉真放開,什麼都不好說!敢綁架陵衛,還想滅口?你等着滅九族吧!”

“狼爺,狼爺,有話慢說,大家好商量。”拿刀的壯漢們讓開了一條道,一個乾癟的老頭從人眾中走出來,他舉着雙手示意沒武器:“有話慢說,誤會來着,大家好商量。”

“你先把劉真放開!”

“行。”

老頭做個手勢,那兩個漢子把劉真放開了。得自由的劉真當場憤怒地跳了起來:“王三,你這狗娘養的是什麼意思?你敢陰我?還想殺我?你奶奶的,你不想活了?”他一連串地罵下來,口沫飛濺。

老頭眯起了兩隻眼睛,也不出聲,任憑劉真狂罵。劉真說話時口水都噴到他臉上了,他也照舊笑眯眯地,只是拿出手帕來擦去了。劉真足足罵了他三分鐘,吼得嗓子都嘶啞了,他才慢悠悠地出聲了:“真爺,有話慢慢說,怒氣傷肝啊!我這裡有幾包涼茶,真爺拿回去泡了喝,您最近的胃火可真不小,說話都有口氣了。。。”

劉真又要發飆,老頭卻搶先舉起一隻手:“今晚的事是小老頭的不對,我認。真爺和這位。。。這位新來的狼爺,要罰要打我都認。但真爺您也得體諒我們小民的苦衷啊,我們做這行生意的,半夜裡突然被你們幾位狼爺砸門,心裡能不怕嗎?怕了急了,就做出點糊塗事來了——總之,是我小老頭不對,二位狼爺多體諒我們啦,本分老百姓掙錢不養家不容易,官府三天兩頭來找麻煩,江湖朋友也太賞臉了,夾在中間兩頭為難,我們也很怕啊!”

孟聚望了他一眼,轉頭朝那邊的柳空琴說:“柳姑娘,你在那邊等我。”

柳空琴點頭,下了馬,卻沒走近來,只是牽着馬站在道上。她對孟聚做個手勢,示意不必理會她。孟聚點頭,知道這個女子雖然沉默寡言,但卻是機靈得很。

孟聚盯着老頭:“他們是誰?”

王三昂着臉,臉上每一條皺紋都顯出了無辜和疑惑:“誰?這位狼爺您說的是誰啊?”

“我說那幾個,就是。。。”孟聚伸手一指,卻是指了個空:不知什麼時候,幾個拿刀的漢子已經悄無聲息地溜走了,那邊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櫃檯。

孟聚濃眉一軒,正要發火,劉真卻已先開口了:“不用問了,那幾個人我都沒見過,估計是過路的,有案在身。見我們半夜砸門進來,就以為是。。。他媽的,老子怎麼這麼倒霉!”

王三笑眯眯地蹺起大拇指:“真爺真不愧是干這行的,明察秋毫,料事如神啊!那幾位都是外地做道上買賣的,最近風緊,到小老頭這邊避風頭,沒想到鬧出這麼個誤會——得罪了真爺您啊,真是很不好意思啊。”

“不你媽個頭啊!”劉真一個響頭磕在王三腦門上,又響又脆:“那幾個王八蛋差點把老子喉嚨給割了!王八蛋,老子記住他們了,哪天看到他們,不把他們扔黑牢里關上十年老子就不姓劉!”

“唉喲唉喲,真爺,你動手輕點,小老頭年紀大了,骨頭脆,經不住您老人家的神力了。”老子唉唉作勢慘叫,眼中卻不見多少驚懼。他對孟聚說:“這位狼爺很面生,以前沒打過交道,第一次見面,請進來坐了說話吧。請問尊姓?”

孟聚平靜地望着他:“你叫我狼爺,這是什麼意思?”

“啊?狼爺您不知道?這是道上朋友對你們東陵衛的尊稱,因為你們的衣服上都綉有白狼頭啊!”

孟聚心下卻明白,恐怕不止這個原因。東陵衛做事心狠手辣,肆無忌憚,江湖上素有“豺狼”的惡名,所以對方才以此相稱。

孟聚點頭,信步走進酒館裡,四周打量了下,很普通的一個小酒館布置,一個大櫃檯,擺得整齊的幾張桌椅,櫃檯上點着一盞菜油燈。孟聚也不客氣,直接就在櫃檯邊上的老闆凳上坐下了:“我叫孟聚,在靖安陵衛做事。你就是道上大名鼎鼎的王三爺吧?”

王三點頭哈腰:“不敢不敢,孟大人管我叫王三就是了。在二位狼爺面前,小的豈敢稱爺?不敢不敢。”

“我初來乍到靖安,人生地不熟。王三爺是城裡的老人了,今天我們第一次見面,以後還得王三爺多關照我才是。”

“哪裡哪裡,是大人您關照小民才對,小民哪裡有本事關照你們陵衛的長官啊。”

孟聚微皺眉,知道碰到了那種滾刀肉了,最是難纏。這時,劉真蹺着二郎腿插話了:“王三,孟長官抬舉你,你這廝少在那囉唆賣嘴了!說起來,我們孟長官有點事要你辦的。今天下午秦家有一個車隊,從赤城那邊送貨來了,這個事你該知道吧?”

王三猶豫了下,點頭說:“知道。帶隊的是秦家的三管事秦宏。”

“現在他們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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