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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冬雪飄飛,超過三百年光陰的葉家莊園在茫茫大雪中屹立着。散發著充滿歷史沉澱的滄桑和莊重氣息。

孟聚到來時,迎接他的依然是那位老態龍鐘的徐管家。見到孟聚,他很客氣:“孟少爺,您又過來了。請問,您是要見少爺還是小姐呢?”

“打擾了,徐管家。我這次來,是有點事想求見府上的葉小姐。”

“哦。”不知是否孟聚錯覺,這瞬間,徐伯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地說:“好的,老奴這就去問,看小姐是否有空。孟少爺,您先用茶等一陣吧。”

他顫巍巍的走了,留下孟聚在客廳喝着茶。

這一通茶,喝得孟聚足足大半個時辰,侍女都添了三次茶水了,徐管家才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見到他一個人孤身回來,孟聚陡然覺得不妙,他站起了身:“徐伯?”

“孟少爺,小姐正在跟師傅學刺繡花,她今天怕是沒法跟您見面了,不好意思,讓您白跑了一趟。”

孟聚微微蹙眉。他可是太了解葉迦南當然,是三年後的葉迦南。不過兩個葉迦南性格上也不回有什麼差別。她那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說他揮刀舞劍,孟聚信,但說她有那個耐心拿起針線來學刺繡那真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這樣啊,那是我今天來得不巧了。那我明天再過來求見吧。不知小姐明天何時比較空暇?”

徐伯眯着一雙細縫眼,慢吞吞地說:“明天,小姐要跟師傅學女紅,怕也抽不出時間來。”

“那,後天?”

“很抱歉,後天,小姐要去跟夫子念書,也沒空。”

孟聚沉默了。他再遲鈍,也知道葉家的態度是不願他再見葉迦南了。

“那,葉公爺可有空?在下想求見他。”

彷彿早就在等着孟聚問這句話了,徐伯立即說:“少爺在。孟少爺,請隨我來吧。”

寒冬,花苑裡的梅花卻是開的正盛。葉劍心佇立在一片梅花林中。一身純黑的絲綢長袍隨風飄蕩着,漫天飛花中,他挺拔的身形消瘦又憔悴。但當他抬頭望過來的目光,卻是明亮犀利。他整個人站在那裡,就像一把豎著的劍,鋒芒畢露。

葉劍心無端阻礙自己與葉迦南見面,對他,孟聚是很不滿的。但不知為何,真見到葉劍心本人,在他淡淡的威壓下,孟聚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但他也什麼都不用說,葉劍心什麼都知道。他也不望孟聚,背負雙手觀賞着梅花,身形挺拔如松。淡淡的說:“孟鎮督,前兩天發生的那件事,完全是個意外。”

“意外?”

“這件事,家裡看護得有疏忽,但是一向溫順聽話的小女突然間鬧出這麼一出來,我們也很吃驚她偷偷從家裡偷跑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大廳的,知道東平陵署來的人住在洛京署那邊,他就這麼徑直跑去找你了這件事,委實讓我們吃了一驚。打擾了你的平靜,我們家也覺得很抱歉。”

葉劍心嘴上說抱歉,臉上卻是半天歉意都欠奉,一張英俊挺拔的臉板得跟冰窟里剛拿出來似的。

孟聚苦笑:“我倒是無所謂。但我的隨從中,有人是見過她的,他們給嚇壞了,以為是大白天里見......見那種什麼東西了。”

“哦?你那邊,有多少人是知道這事的?”

“不多,十幾個護衛而已。”

“能控制住吧?消息應該不會外傳吧?”

“都是我的親信,我已經下了封口令,他們不敢亂說的,公爺您放心就是。”

葉劍心點頭:“孟鎮督你做事穩妥,我自然放心的好在她去那邊找你也沒驚動洛京陵署的人,不然就麻煩了。”

“啊?為什麼?”

“洛京署的宇文鎮督和蘇芮同知鎮督都是認得她的,尤其蘇芮還是她的師傅,去東平商人之前她就跟着蘇芮學過不少東西,大家很熟。倘若讓他倆看到小女,那就沒法解釋了。”

葉劍心嘆口氣:“總算是走運。她沒闖禍之前,家裡人就找到她帶回來了。”

葉劍心的煩惱,孟聚並不感興趣,他在意的是葉迦南為什麼找他:“公爺,聽說那天,葉鎮督找我有事?”

葉劍心打斷他:“世上已再無葉鎮督,只有葉小姐。”

“好吧好吧那,貴府的葉小姐找我,不知有什麼事呢?”

葉劍心望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說:“我也不知道,應該沒什麼事吧。”

“這樣?我可不可以直接向葉小姐詢問下......”

“她沒空。”

孟聚心頭微怒,他按捺住火氣:“葉公爺,我知道上一次是我做的不對,但這次見面,我絕不會亂來的。當著您的面,我就見貴府的葉小姐,問清楚她有什麼事,然後三兩句話把事說清楚了,絕不糾纏,這樣總可以了吧?”

也堅信你淡淡地說:“有這個必要嗎?”

“東平的種種,已經是過去了。我不想小女再與那邊的事扯上關係人也好,事也好,都不希望。所以,不管小女找你事為什麼事,那都無關緊要了。孟鎮督,你就安心會東平去吧,大好前途在等着你。你放心,小女是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那,公爺,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事呢?瞞,遲早是瞞不過的。”突然,孟聚想到了一個恐怖的可能,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公爺,難道你要這樣永遠圈着葉小姐?永遠不給她自由,不讓她與外界接觸?”

葉劍心蹙眉,他冷冷望着孟聚:“要怎麼處理,現在我還沒想好不過,我怎麼管教女兒,這似乎與孟鎮督你沒什麼關係吧?”

原先,孟聚一直以為,這世上最可惡的人無過於易先生和高晉了。但現在看來,這句話還是說的早了:葉劍心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都可惡上一萬倍。

“葉公爺,有一句話,叫做掩耳盜鈴。不看、不聽、不接觸,就可以當做事沒發生嗎?

葉小姐曾就認東平鎮督,政績卓越,她壯烈犧牲在抵禦北魔的戰場上,這段歷史,朝廷的史官已經記載丹青,皇帝知道,總鎮白無沙大人知道,慕容家知道了,千千萬萬為國戍邊的北疆將士也記得葉公爺,葉家的暝覺師很強大,你們的勢力也很大,但無論怎麼,千百人的記憶,那是不可能篡改的!

而且,公爺也無法向葉小姐解釋這三年時間的空白!只要葉小姐出去,隨便一個人都能告訴她,現在已不是太昌五年而是太昌八年葉公爺,你人力再強也不可能逆天!

葉公爺,這並非僅僅貴府教導女兒的家事!葉小姐是你們的女兒,但她也是深受東平軍民敬重的鎮督。為了她,無數熱血好男兒英勇戰鬥、慷慨赴死。

在靖安大戰的時候,我親耳聽到,一個奄奄一息、瀕臨死亡的陵衛士兵最後說的話,他說,快去救葉鎮督;

我也親眼看到,為了護衛她,衛隊官兵與兇悍的申屠絕叛軍廝殺。前赴後繼地倒下,直到在場的最後一名侍衛被砍死,申屠絕才能到得葉鎮督跟前。

葉公爺,您要明白,那些死去的和活着的人,他們都是為了葉鎮督而戰、而死的!這些犧牲,這些鮮血,這些真是發生的事,你無權對葉鎮督隱瞞,那是對許多人的不公平。葉鎮督她有權知道!”

孟聚心中憤怒,話語猶如火山噴發一般一氣滔滔不絕地說了下來。

葉劍心望着他,目光中有一些驚訝。隨即又變成了淡漠。他冷冷地望着孟聚,彷彿是望着一個白痴,問:“孟鎮督,你說完了嗎?”

孟聚喘了口粗氣,說:“是的,我說完了。”

“那好,徐伯,送客。”

葉劍心長袖一拂,轉身向梅林的深處走去。那一身黑衣的消瘦身影消失在燦爛綻放的梅花叢中。

望着他離開,孟聚愣愣站在原地。忽然感覺自己像個傻子:跟這個傲慢的冷血動物談什麼熱血和犧牲,那不是對牛彈琴嗎?

“孟少爺,請隨老奴出去吧。今天來得不巧,請您多多包涵了。”

孟聚悶哼了一聲:“不勞遠送了,我知道怎麼出去。”

他氣鼓鼓的大步走出了莊園。回首望去,只見大雪中的莊園暮色沉沉。籠罩在一片陰沉沉的烏雲中,看着就讓人感覺十分壓抑。

孟聚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不跟葉家打任何交道了!

總署的馬車依然在葉府的莊園門口等候着,孟聚上車坐好,吩咐車夫:“回總署吧。”

“好的,孟長官。”

馬車順着大道一路駛出去。

想着這次來見不到葉迦南,也不知她找自己到底是什麼事,孟聚心情鬱悶。

突然,一個熟悉的纖細的窈窕身影在道邊的樹林一晃而過,孟聚陡然直起了身子,叫道:“停車,馬上停車!”

馬車緩緩在道邊停下了。孟聚飛快地跳下馬車,急不可耐地衝著來路跑去,好在那個女子還是站在道邊的樹下,並沒有走開,他這才鬆氣。

他走過去,平和地打着招呼:“柳姑娘,好久不見了,您還好嗎?”

柳空琴一身青衫,亭亭玉立。清淡素雅一如昨日。她淡淡說:“我不是很好。孟長官,你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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