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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昌八年,十一月二十日,午間,小雪。

順着皚皚白雪的山間小道,馬車駛過了一片茂密的松木林,在起伏連綿的邙山山麓邊上,馬甲停了下來。

在孟聚面前,出現了一棟半隱藏在綠蔭和白雪中的小木屋。

“孟督察,請下車吧,總鎮大人已在裡邊等着我們了。”

“南木大人,難道白總鎮住在這裡邊?“

南木鶴點頭:“正是。孟督察吃驚了吧”

孟聚確實很意外。在他想象中,某個堅固而陰暗的密室、森嚴而嚴酷的武裝警衛,陰濕的密道和兇險的機關那樣的住處才適合白無沙的身份。

但眼前的小屋,簡陋得猶如獵人樵夫的山間小屋,外牆的木頭上還有些青綠的枝條沒除掉。遠離喧囂、僻靜無人的松樹林,被白雪覆蓋的皚皚山麓,凜冽的山風吹過,松濤如大海一般洶湧着,空氣中充滿了山林特有的清新氣息這樣的住處。更適合避世隱居的隱士而不是權傾天下的東陵衛總鎮。

孟聚四處張望,空曠無人。他不由問:“白總鎮住這種地方......是不是偏了點?我連一個警衛都沒看到!”

“白總鎮喜歡安靜,他討厭人多嘈雜。”

“但這樣,在安不是太大意了?萬一有刺客進來......”

“萬一有刺客進來他怎麼知道白總鎮的住處呢?”

望了一眼孟聚,南木鶴笑着說:“孟督察,你該感到榮幸,總鎮大人很少在這裡召見部下的。有資格到這間松屋的,都是我們東陵衛裡面排得上字號的大人物啊!”

孟聚也是淡淡一笑,心想我都快要走人了,白無沙在哪召見客人關我屁事?

南木鶴敲響了小屋的門,等了一下,他推門進去,孟聚跟在他身後也進去了,進屋就能感到一陣熱浪迎面撲來。

小木屋在外邊看來甚是粗糙。但裡面看着卻很舒適。牆角燒着壁爐。地上鋪着厚厚的毛毯,牆上掛着幾把樣式質樸的刀劍,文案上擺着一堆公文,整個房間洋溢着一股暖烘烘的氣氛,在這寒冷的冬日裡,讓人感覺十分舒服。

東陵衛總鎮白無沙盤膝坐在文案後批閱着公文,聽到有人進來,他抬頭望過來,一雙眼睛灼灼發亮,嘴角含笑。

南木鶴恭敬地說:“總鎮,孟督察過來了。”

孟聚單膝跪倒行參見大禮:“卑職東平行省靖安署副總管孟聚參見總鎮大人!”

“孟督察,起來,起來吧!”

雖然在外邊人傳說中,白無沙是個三頭六臂的凶煞,但在孟聚面前。這位東陵衛總鎮卻顯得十分親切。他起身走過來扶起了孟聚,微笑着:“天下陵衛一家,孟督察,你們在邊塞為國戍邊辛苦了,回洛就到了總署,那就是回家了,無需多禮。”

“天下在把自己人關進黑牢的家嗎?”

孟聚心裡嘀咕着,卻是不敢表露,口中連連謙遜。

按規矩來說,在總鎮面前,一個六品小督察室根本沒有座位的。但白無沙很客氣,說邊塞的弟兄們回了家,就不用講那麼多規矩了。大家不談上下尊卑,只論賓主就好。硬是讓孟聚坐好了。

白無沙穿着一身青衣便袍,風神俊逸。他坐在文案後望着孟聚,眼神很溫和:“孟督察回來洛京。我們總署不但沒能熱情接待,反而犯了一個大錯,讓你受了委屈。這件事,雖然說是情報有誤碼:但我這個總鎮判斷也有很大的責任。

孟督察,你也是刑案官出身,也知道辦案時弄錯對象,這種錯誤是常有的。大家都是同行,應該都能理解,希望你不在太介意了。”

孟聚微微斧頭:“卑職不敢。總鎮大人明察秋毫,查明真相還卑職清白,卑職已是十分感激,並無怨言。”

白無沙和南木鶴對視一眼,兩人都聽出了,孟聚這番話中其實還是在有怨氣的,他苦笑着搖頭,突然話鋒一轉,問:“葉鎮督逝世以後,東平那邊的局勢如何?”

孟聚想了一下,謹慎地答道:“卑職在靖安署任職,不是很了解全局。但覺得,我們東陵衛在東平行省那邊的局勢,不是很好。”

“如何不好?”

“邊軍的勢力太強,已遮天。尤其是葉鎮督遇害以後,陵衛系統沒能果斷採取報復行動,一直無所作為,這導致了省署甚至各地分署的人心渙散。連一省鎮督被害都能含糊了事,陵衛軍官和士兵們豈不心寒?再加上省署的鎮標和黑室兩支直屬武力部隊在靖安戰役中傷亡慘重,省陵署如今不得不全面收縮。已無法再對邊軍實行有效制衡。”

孟聚的話里隱隱指責總署沒能為葉迦南的事出頭,南木鶴聽得蹙眉。他提醒道:“孟督察,葉鎮督的仇,已經是報了吧?雖然申屠絕逃走沒能抓到,但他的一批爪牙不是被清除了嗎?”

孟聚望了他一眼,淡淡說:“是被清除了沒錯,但那是葉家在為他們的女兒復仇,不是東陵衛為我們的鎮督復仇。”

南木鶴正要再說,但白無沙已勸住了他:“南木,你讓孟督察說完孟督察,你繼續說。”

“是。卑職覺得,葉鎮督的遇害,這是我們東陵衛與拓跋雄交鋒的焦點。因為這件事,我們東陵衛佔了大義,道理人情全在我們這邊不單東平省署,下轄的靖安等十幾個陵署都在觀望着這事的處理結果,甚至整個北疆的各個陵署、黑白兩道的各方勢力都在觀望此事。

我不知道總署有些什麼韜略和考慮。但在這件事上,總署倘若不能有所作為的話,那北疆東陵衛的威望將茫然無存。今後在北疆,我們東陵衛也不要再想做什麼了,乾脆把各地陵署撤掉算了,省得白浪費錢財又惹人恥笑。”

去北疆擔任陵衛以後,孟聚就一起在受着邊軍的窩囊氣,一肚子氣已經憋了太久。現在,他反正是要走了,也沒必要再客氣,直接就把氣給發泄出來

總署不為我們底層陵衛撐腰出頭,那我們幹嘛要為總署賣力。

白無沙也沒生氣,他淡淡地微笑着:“孟督察,照你的意思,倘若我們東陵衛要在北疆重振聲威,該如何着手呢?”

“這個,該是各省鎮督該考慮的事,卑職只是一個小督察,好像還輪不到我來逾越吧?”

“無妨,大家姑且說說,就當是聊天吧。”

白無沙說隨便聊,孟聚也只管大膽直說:“第一步,必須立即重建省陵署的直屬部隊,包括鎮標和黑室兩大戰力。沒有武力,說什麼都放屁!

在內地,我們東陵衛還可以依仗朝廷的權威,但在北疆那邊,單靠朝廷王法是嚇不住人的。邊疆軍民剽悍,手中沒刀,誰也不睬你而且,拓跋六鎮擁兵自重,一手遮天,已有逐漸軍閥化的趨向,各鎮軍民只知道六鎮大將軍,不知有朝廷。以前葉鎮督在的時候,拓跋六鎮多少還有點顧忌,但如今葉鎮督已去,北疆各省鎮督中再無聲望與實力堪與其匹敵的人物。

對朝廷的律令,他已再無顧忌了,能遏制他的,也唯有武力而已。”

“孟督察,你覺得,東平陵署:的直屬武力該擴充到多少合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