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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東平同知鎮督孟聚,其人虎行狼顧,心胸狹窄,性情暴戾,愎逆桀驁,好殺反覆,雙眸不正,目無尊卑上下,言辭中更有諸多狂妄犯禁之處。。。此人恐非我朝廷良臣。。。孟聚性情剛毅且頗具才幹,此人若坐大,將來必為我大魏朝的之患,宜應早除。此人若為禍,其慘烈恐更在拓跋六鎮之上。。。”

“為禍恐更在拓跋六鎮之上!”

想到魏平當年對孟聚的評語,慕容破暗暗感慨:姜還是老的辣,中丞當年所言,現在已不幸而成現實矣!

與魏平政派不同,但對這位大魏元老重臣的遠見,慕容破還是很佩服的。不止是魏平,還有端木良、白無沙等人——那些具備精準眼光和幹練手腕的優秀臣子,在現在的大魏朝廷中,卻是再也找不到了,大魏人才凋零。

武將就不用說了,金吾衛的將軍,除了會吹牛和誇耀門第以外,他們還打過一場勝仗嗎?孟聚這種武力破表的猛將是千年難遇的奇葩,自己沒福分也就罷了,但就連拓跋雄麾下都有李赤眉、赫連八山、洪天翼這樣的優秀將軍,自己麾下怎麼就只有軒文科這種只能賣嘴皮的貨色?

說到文臣,這更是慕容破的痛心之處——倒不是說慕容家沒文臣,朝中各種進士、翰林一抓一大把,要吟詩作對、引經據典的話,他們能滔滔不絕地說上三天三夜,但真要干起什麼實務來。他們保准弄得一塌糊塗。要有太昌年間名臣那種水準,文能御政武能統軍、有着全局眼光的名臣,慕容破現在還沒發現。在那場兵變中。大魏朝損失的,並不只是財富和兵馬,還有花費了整整一代人時間才成長起來的治國人才。

望着帳中的文臣武將們。慕容破覺得很悲哀:看似文臣武將濟濟一堂,但實際卻是文不足安邦,武無力討賊,文臣武將,皆為庸碌。

在援助援助孟聚這事上,直到現在,他們還想不到事情的關鍵到底是什麼。他們只想到了借刀殺人,只想到明哲保身。只想到驅狼吞虎,只想到奪嫡之爭,只想到了如何常保家族富貴,卻沒人能從大魏社稷安危的角度來考慮——他們思想和眼光的深度,也只能到這個層次了。

思慮至此,慕容破終於做出了決斷。

“老尚書說得很是,來而不往非禮也。昔日,大都督曾力助朝廷,朝廷亦應報之以禮——張全!”

張全應聲而出:“末將在!”

“命你率舒州軍三旅兵馬,前去增援大都督。進軍需得謹慎,倘遇叛軍大部。不得浪戰,速速撤回。”

“末將遵命。”

“好,你這便出發吧,一路小心,莫要被叛軍偷襲了。”

張全領命而去,帳中眾人都是沉默不語,暗暗揣摩陛下的心意——陛下指示張全謹慎進軍,遇敵即退,這幾乎就是明擺着告訴大家,所謂增援,其實也就做個樣子罷了。

但陛下分明不想救援孟聚,為何還是要裝出這樣的架勢來呢?陛下這是要給誰看呢?有些心思靈敏的臣子就在心裡嘀咕了:難道,陛下這樣做,是為了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難道,前陣子說陛下有意更換東宮的傳言,那是假的嗎?其實陛下是很看重太子的,愛鳥及屋之下,連太子這個跋扈的屬下,陛下都不得不做出姿態來籠絡?

各懷心思之下,各人神色都有些異樣。慕容破卻也不管臣子們的心思,他問道:“南雲總管,江淮軍今日的驛報可到了嗎?”

南雲總管出列稟道:“啟稟陛下,今日的驛報還沒到。但陛下不必憂心,有朴大都督坐鎮江淮,南朝必不敢犯我。”

“驛報一到,速速報我。軒文科,你負責聯絡邊軍洪天翼所部之事,現在進展如何?”

軒文科出列應道:“陛下,洪某已答應朝廷招攬,但他提出了一些條件,微臣無法做主,只能提請陛下聖裁。”

“你說。”

“洪某願歸降朝廷,但他不願在朝中任職,而要到地方上擔任一省都督。還有,他的部屬和兵馬都要帶走,朝廷不許拆分,也不能擅調他麾下的軍官。至於他麾下的兩旅兵馬,他請求按照金吾衛待遇和補給。”

慕容破“嘿嘿”地冷笑兩聲,臉露慍色:洪天翼還真把朝廷的寬容當軟弱了嗎?要當一省都督,要有自家的兩旅私兵,朝廷還要出錢幫他養着——這麼優厚的條件,哪怕拓跋雄坐了皇位也不過如此了。

但慕容破秉性深沉,縱然心中惱極也不動聲色。他緩緩道:“洪某的要求,稍微過了些。軒文科,你再跟他交涉:倘若他肯反正的話,朝廷肯定不會虧待他,他想任一省都督,這事可以商量。但他的兵馬,朝廷肯定要整編的,至於如何整編,不妨從長計議就是了——郭中郎將,你有話想說嗎?”

鎮軍中郎將郭登站前一步,聲如洪鐘地說道:“陛下,末將斗膽,有一言進諫:北逆兵敗末路,被朝廷大兵與東平軍前後堵截,眼看着就是死路一條!

這幫叛逆賊子都是該挫骨揚灰、誅滅九族的罪大惡極之徒,只是仁君陛下心懷仁慈,給他們一個活命的出路,那是他們天大的造化。但逆賊們不好好珍惜,還膽敢口出狂傲之言來要挾朝廷,既然如此,此等狂妄無知之輩,陛下又何必憐憫呢?

依末將的淺見,朝廷也不必再跟洪賊談下去了,屆時王師進發,以雷霆萬鈞之勢,把這幫狂妄逆賊統統碾為齏粉便是了,也好讓他們見識朝廷天威!”

郭登中郎將此言一出,眾將紛紛附和,那批少壯派的中郎將們更是激奮:“郭中郎將所言甚是,叛賊頑冥不化,罪惡滔天,陛下雖是仁君,但對他們可不要心慈手軟了。”

這一刻,金吾衛將官們的憤怒確實是由衷的——怎能不生氣呢?大夥在金吾衛中冒着吵架滅族的危險跟隨慕容破造反,南征北戰流血廝殺,出生入死盼的不就是將來能外放一省當個都督嗎?但朝廷的地盤有限,都督的位置就那幾個,金吾衛那麼多的鎮帥和中郎將,本來就不夠分的,現在連邊軍的降將都要過來搶上一份,那大家還用活嗎?

聽着眾將聲聲嚷嚷,慕容破不動聲色,臉無表情——他考慮問題的角度與眾不同: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是有脾氣的,洪天翼是與赫連八山、李赤眉齊名的北疆名將,他敢對朝廷口出狂言,那肯定是有幾分倚仗的。朝廷正是用人之際,無論是對付孟聚還是要抵擋南朝,能打仗的將軍總是用得着的。倘若能用一省都督的名位換來了一個名將的真心效命,那還真是很划算的。

至於部下諸將的反彈,慕容破根本就沒放心上——金吾衛這幫傢伙,打仗沒本事,搶官位倒是積極得很。你們要是有洪天翼一半的水準,老子早就把你們外放都督了,吵有什麼用?

吵嚷聲中,帳外傳來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和步甲的鏗鏘聲,帳簾一掀,有人快步進來了,眾人轉頭望去,卻是剛剛離開的舒州都督張全。

慕容破微微驚訝:“張都督,朕令你前去增援孟大都督,你為何這麼快就回了頭了?可是遭遇了叛軍的大隊人馬?”

張都督微微喘氣,胸口起伏着,顯然他是一路小跑着過來的。面對眾人狐疑的眼光,他抱拳應道:“陛下,微臣有急情稟報!”

“說!”

“微臣剛剛接到了急報:東平軍從城中出擊,已擊破攻城叛軍,大勝而歸——陛下,這一仗,東平軍打贏了,末將還要繼續過去增援嗎?”

慕容破陡然從座位上跳起——不止是他,所有的金吾衛將軍都嚷起來:“東平軍贏了?”

眾人湧向張全,將他圍在中間:“張全,你在說什麼昏話呢?!怎麼可能?”

“這才中午,開戰才一個時辰不到,東平軍怎麼辦到的?”

將軍們七嘴八舌嚷成一團,人聲嘈雜,反倒是誰都聽不清誰的話。混亂中,慕容破大喝一聲:“都閉嘴了,回隊里站好了——張全,你把消息好好說說!”

張全得到的消息其實很簡單,只有短短几個字:“邊軍全線潰敗,東平大勝!”

帳中再次呈現令人壓抑的沉默。慕容家的皇帝和武將們在沉默中消化着震撼。要知道,這不是一路偏師,不是哪一路分遣兵馬,而是叛軍首領親自統帥的主力大軍,其中薈萃了叛軍所有的精銳。即使朝廷擁有十幾萬優勢兵馬再加上葉家暝覺師的助陣,也不敢與這路主力叛軍死拼,只能將他們一路驅逐向北。東平軍只有那麼萬餘人,居然能在野戰將叛軍打敗?

沉默良久,有人弱弱地說道:“這。。。該不會是誤傳吧?”

慕容破用力一揮手,斬釘截鐵道:“再探!”

消息很快傳回來了,幾隊斥候帶回來的消息都是相同的:邊軍確實大敗了,他們潰逃士卒多達數千,散得漫山遍野都是。各隊斥候都抓了不少俘虜,加以拷問之下,所得到的消息都是相同的:東平軍大勝,邊軍慘敗。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