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小車、白色的馬、黑色的斗篷,在雪道上,奔得就象一道黑線。
馬車已駛出官道,駛進了松山小道。
通往冰雪山莊的路在不遠處依稀可見,已被人們踩得很寬,很平。
馬車卻並沒有走上這條路,而是駛入了另一條路,一條山間小道,一條被白雪掩蓋得根本看不清的小道。
在一片濃茂的松林前,馬車“嘎”然而止。
車似乎停在了不該停的地方,於是車中的人便“噫”了一聲。
趕車的黑衣人好象沒有聽到車中發出的疑問聲,筆直地坐在那裡,他的腰直得就象是一桿槍。
除了不時的幾聲鳥鳴,四周一片寂靜,靜得讓人難忍。
車中的人似乎終於忍耐不住,道:“你怎麼停了?”
黑衣人道:“因為我要殺你。”
“為什麼?”
“因為我不小心看到了你手裡的東西。”
“什麼東西?”
“龍牌。”
又是一陣難忍的沉默。
車中的人忽然道:“你是殺不了我的。”
黑衣人開始冷笑:“憑你?”
“你可能不知道,”車裡的人嘆了口氣,“每次有人殺我,都會有人救我。”
黑衣人冷笑道:“這次可能不會了。”
“你不相信?”車中人嘆息,似乎充滿了憐憫,“你看看身後,就會信了。”
黑衣人回頭,大驚,他的驚懼的眼睛裡,好象飛起了一團驚火。
車箱頂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人。
他全身裹在一個紅色的斗篷里,蹲在銀白色的車頂上,就象一團火。
現在,這個火一樣的人正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
黑衣人大驚之下,回頭猛向前躍,空中轉身,拔劍,落在離車丈外的雪地上,劍指紅衣人。
紅衣人依然站在那裡,注視着黑衣人。
黑衣人道:“你是什麼人?”
“朱赤。”
黑衣人驚道:“雪地紅花朱赤?”
紅衣人默然。
黑衣人向後退去,道:“你要幹什麼?”
“殺你。”
話一出口,朱赤無聲向黑衣人滑去,拔劍。
黑衣人長劍虛晃,向左遁去,並橫劍猛掃。
但為時已晚。
紅衣人劍似流星,銀光一閃,劍已入鞘。
黑衣人頭顱飛落,身體繼續向左猛衝,鮮血從頸中激射而出,撒在潔白的雪地上,把雪地染成了一條火紅的絲帶。
屍體無頭,依然猛跑,猛跑了兩三步後,突然象軟面一樣倒了下去。
好快的劍。
鮮血從斷頸中汩汩流入雪中,雪地被衝出一個大大的紅洞,慢慢地擴散着。
朱赤並沒有再看他一眼,背對着馬車,道:“下來吧,輪到你了。”
車裡的人道:“你也想殺我?”
“是的。”
“你也想要龍牌?”
“如果你把龍牌給我,我可以不殺你。”
“龍牌不能給你。”
“那你就得死。”
沉默,車中人忽然輕輕嘆息,道:“我剛才說過,有人殺我,就會有人救我,難道你還不信?”
朱赤吃了一驚,道:“又會有誰來?”
車中人“嘻嘻”一笑:“你看看後面松樹下的那個人是誰?
朱赤回頭望去。
松林邊,松樹下,果然站着一個人,銀狐斗篷卻不遮頭,頭上綴着一點梅花,分明是個妙齡的女子。
除了那頭烏黑的頭髮和頭上一朵嬌紅的梅花,那少女完全籠罩在了雪白之中,就連她手中的拂塵也是雪白的。
她潔白得就象清純的白雪,融入了雪的世界中,又象隨着輕雪從天而降的仙女,不染一絲凡塵。
她手中的拂塵輕垂,正看着“雪地紅花”朱赤,就好象看着飄落的雪。
朱赤大驚,向車中道:“她是你什麼人?”
車中人好象很開心,道:“我在車裡,你在車外,我還沒看見她,你怎麼倒來問我?”
朱赤道:“她真的是來救你的?”
“如果你動手殺我,她便會向你出手。”
“你怎麼知道?”
話音一落,朱赤便覺得自己問得太傻,而且傻得可怕。
因為他突然間感到了一股殺氣,殺氣分明就來自那年輕的少女。
殺氣越來越重。
瞬間斃敵的朱赤,此時竟然不敢拔劍。
豆大的汗珠從朱赤的額頭滲出來,不斷滴落,滴入雪地。
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似乎連身上的汗毛也豎立起來。
周圍剎那間靜得出奇,一切都被籠罩在這無形的殺氣之中,就連鳥兒也好似被這殺氣鎮懾了,聽不到它們一聲鳴叫。
忽然車中人“咳”了一聲,聲音不大,但打破了這讓人恐懼的寧靜。
殺氣隨着咳聲忽然消失。
朱赤好象被累壞了,竟坐在了雪地上,大口地喘起氣來。
車中人道:“你沒有拔劍,所以你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