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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殿後的花園中有一御池,裡面養了不少金色鯉魚,在池子的東頭,有一涼亭,涼亭中,魏忠賢正陪着天啟在那興高采烈的看着什麼。一旁奉聖夫人客印月亦是眉眼俏笑,掩手在那樂個不停。水池中,剛從御馬監回來的司禮太監塗文輔卻正赤膊在搭建着什麼,邊上還有幾個太監拿着各種料子。

“皇上,好了,可以轉了!”

排除掉機械的故障後,塗文輔迫不及待的從水中爬出,不顧一身水淋淋的,就興沖沖的演示了起來。隨着他的手轉動,很快,池子中就出現一具用木頭架好的怪異物體,在木架的最上方,有一噴水口,塗文輔將水壓滿後,頓時木架開始自己噴水,噴出的水流或如噴珠,或如瀑布,操縱自如,流水皆能自流,再也無須人力。水花甚至能托起核桃大的木球,久而不墮,令人稱奇。

“皇上的手真巧,老奴這眼睛都看花了,嘖嘖,咱皇上當真是魯班在世!...”

魏忠賢這會心情大好,司禮監已經把顧秉謙擬的斥責楊漣的聖旨下發了,在他看來,只要聖旨一出宮門,楊漣和那幫東林黨就得乖乖的閉嘴。到時,捏圓的還是捏方的,還不是自個說了算。沒了擔心,這心情自然就大好起來,滿臉堆笑的陪着天啟樂。

客印月一邊用手帕替天啟擦拭額頭的汗水,一邊嬌笑道:“咱皇上這雙手,打小就巧,做出的這玩意別說魯班在世了,怕那魯班活過來都不及咱皇上呢。”

“大襠和巴巴把朕說得也太神了,魯班是木門祖師,朕如何能比得了。”

天啟嘴上謙虛着,臉上的笑容卻怎麼也止不住。玩心大起,忍不住便去卷褲腿,想跳到池中戲水玩,嚇得魏忠賢和客印月忙拉住他,再三勸說之下才讓天啟打消下水的念頭。

天啟有些掃興,想到前幾日交待塗文輔辦的事,便問他:“塗文輔,朕做的那些凳子可是賣出去了?百姓們可喜歡?”

塗文輔的注意力正在那機械上,他怕再出故障,聽到天啟問話,忙扭過頭來,笑着說道:“回皇上,奴婢將那些凳子拿到朝陽門外的集市上去賣,剛擺好攤子,百姓們就圍了上來,都誇這凳子做得精美,比京里那些老字號做得都巧,沒用半個時辰,幾十隻凳子就都賣出去了,一個都沒剩!”

“是嗎?”

天啟一聽自己做的凳子全被百姓買了,一下興奮起來,像個大小孩似的跳了起來,高興的嚷道:“那下回朕再做些別的,你還給朕拿去賣!”

塗文輔笑道:“百姓們要是知道這是皇上親手做的,怕是買回去得天天供着呢。”

聞言,天啟卻不以為然道:“那可不成,朕既然做了出來,便是要叫百姓們用的,若是不用,那朕賣它們做什麼?”

魏忠賢在旁笑道:“皇上放心好了,文輔每次賣的時候都沒說是皇上做的,要不百姓還不敢買呢,呵呵...”

“咱皇上就是心眼實在,對了,塗文輔,東西你賣了,貨錢你得給皇上啊,可不能私下揣自己兜里噢。”客氏笑着對塗文輔說了句。

塗文輔知道這是奉聖夫人打趣自己,但卻正色道:“奴婢可是不敢貪皇上的銀子,幾次賣貨的錢都擱在乾清宮呢,回頭奴婢便交給皇上。”

見塗文輔這麼正經,天啟哈哈一笑:“朕是天子,要銀子有何用,那些貨錢就賞你好了。”

“謝皇上!”塗文輔慌忙跪下磕了個頭,他哪會在乎那幾個銅板,不過這是皇上賞的,再少都是龍恩,都得感激着。

魏忠賢他們又陪着天啟說笑了幾句,池子對面司禮秉筆太監劉若愚不知什麼時候來了,站在那假山後朝魏忠賢招了招手,魏忠賢見狀,知道劉若愚這是有事對自己說,便對天啟道:“皇上您先玩着,老奴去去就來。”

“嗯,你去吧。”天啟抬了抬手,也不理會魏忠賢上哪,只顧忙着和塗文輔商量應該怎麼再改進下這個機械,好讓它可以噴得更凶些。

這邊,劉若愚一見魏忠賢,就急道:“廠爺,顧閣老那邊傳話過來,叫廠爺到內閣去一趟。”

魏忠賢眉頭一皺:“有說什麼事嗎?”

劉若愚搖搖頭:“那倒沒說,來人只說事急,要廠爺無論如何去一趟。”

魏忠賢想了想,點頭道:“嗯,那好,我去和皇上說聲便去。”回到亭子里,輕聲對天啟說道:“皇上,外朝有些雜事,老奴得去料理一下。”

天啟聽後,頭也不抬就擺了擺手,示意魏忠賢自去,莫要煩他。魏忠賢又朝塗文輔打了個眼色,爾後方對客印月道:“夫人,老魏去去就來。”

客印月白了他一眼,輕聲道:“你是廠爺,事當然多了,快去吧,皇上有我陪着呢。”

魏忠賢嘿嘿一笑,轉身朝劉若愚打了個眼色,二人便急步往內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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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這些奏疏都是要彈劾咱家的?”

望着眼前堆積如山的奏疏,魏忠賢情不自禁一個寒顫,嘴巴張了又張,面色有些難看。劉若愚也是看直了眼,打他入宮這麼多年來,可是頭一回看到外朝參內臣的奏疏能上這麼多的,想當年,外朝為了神宗皇帝立太子之事上的奏疏怕也沒這麼多吧?

“這些是六部九卿的,這些是都察院的,這一堆則是各部給事中和那些各部小官的。方才下官叫人數了數,連同撫寧候朱國弼等人,總共上了一百六十八道奏疏。”

說到這,顧秉謙有些擔心道:“照這光景看,怕明日上的更多。”

“這些個混蛋,咱家到底哪得罪了他們,他們怎麼一個個非要置咱家於死地呢!”

魏忠賢不識字,這些奏疏上說什麼他看不了,也不想看,閉着眼睛也能猜出來,總之,肯定沒一句好話。

“皇上的聖旨都發了出去,這些人怎麼還要上疏的?”

魏忠賢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按他的設想,這會外朝應該歇了,風平浪靜才對,怎麼會是一窩蜂的上疏呢?難道他們就不怕皇上惱了?

顧秉謙苦笑道:“千歲,這次怕是皇上的聖旨也不頂用了,事情已經鬧大,看來不分出個死活,這事便沒個盡頭。”

聽了顧秉謙的話,魏忠賢愣了愣,旋即問他:“你準備怎麼處理這些奏疏?”

顧秉謙坦誠道:“千歲,今兒葉向高和韓爌沒來,下官能壓下來,但若是明天他們來了,那下官肯定做不了主,若下官沒有猜錯,葉韓二人肯定會把這些奏疏送到司禮監去。”

“送到司禮監就送到司禮監,難道咱家還怕了他們不成!”魏忠賢怒哼一聲,皇上已經知道楊漣奏疏,也下旨斥責楊漣,如今百官們卻不肯停手,這打的可不是他了,而是連皇上的臉也一塊打了!皇上若是能信他們的,那才叫怪事呢!

顧秉謙也想到這點了,但有一事他不能不告訴魏忠賢。從案上拿起一份奏疏走到魏忠賢面前,沉聲道:“千歲,其實那些奏疏要不了千歲的命,要命的是這封。”

“誰的?”魏忠賢的目光看向顧秉謙手中。

顧秉謙嘴角一動,說道:“錦衣衛僉事陳居恭!”

“陳居恭?”魏忠賢一聽這名字,吃了一驚,脫口便道:“他不是咱家的人嗎?他也上疏罵咱家了?”

“是。”顧秉謙點了點頭,陳居恭和許顯純他們一樣,都是錦衣衛中投靠魏忠賢的人。

魏忠賢又是一怔,他沒想到連陳居恭也反了自己,不由失聲道:“他說咱家什麼?”

魏秉謙搖頭道:“陳居恭這奏疏上說的和那些差不多,無萬乎是些陳詞濫調,人云亦云而已。”說完,擔心道:“千歲,千里長堤潰於蟻穴,這陳居恭是千歲的人,卻公然上疏彈劾千歲,這說明,咱們中有些人靠不住,千歲沒事時,他們來依附千歲,一旦千歲有事,這些人就露出真面目了。陳居恭是錦衣衛的人,倒不慮皇上被他影響,但要是內廷之中有能夠親近皇上的人在皇上面前進了千歲饞言,那可就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