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醒來已是次日午後,我口中焦渴,頭痛欲裂,就着茗兒的手喝了些茶下去,才略略好些。方要叫茗兒去拿些醒酒湯來與我喝,抬頭卻見她咬唇盯着我直笑,看她笑容我心裡一陣陣發毛,微嗔道:“鬼丫頭,你笑什麼?還不快來幫我揉揉,我這頭疼得厲害。”

“呵呵,姐姐早知今日頭疼,昨日便不會把自己灌醉了。”茗兒掩嘴吃吃笑道,不時還拿眼睛偷瞄我,“姐姐可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房裡的?”

“怎麼回到房裡的?”我扶頭細想片刻,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我只記得我唱了劉禹錫的《竹枝詞》至於後來么……我真的半點印象都沒有了。

“嘻嘻,姐姐……你若知道,怕是……嘻嘻,嘻嘻嘻……”茗兒直笑得漲紅了小臉,我的心卻越來越着急,莫不是我酒後失德,說了做了什麼不妥之事?

“茗兒,快別笑了,你說,我做了什麼?你到是快說呀……”見我急了,茗兒略略止了笑,說道:“姐姐昨日喝醉了,是孟公子把姐姐抱回房裡來的……呵呵,姐姐昏睡過去之前,還撫着孟公子的臉說‘你若不是你,那該有多好,該有多好!’”茗兒尖着嗓子嬌滴滴地學樣與我看,直把我羞得手足無措,一把拉被蒙住頭再也見不得人了。天哪,我,我,我居然對他說了那樣的話,做了那樣的事,這要怎麼辦,這要怎麼辦才好?

茗兒見我羞急,上前來扯我被子,奈何我死死拉住,她只得鬆手笑道:“姐姐快別這樣,仔細悶壞了。”

“不要,我不要見人了。”我雖矇著被子,可還是覺得好像被人群圍觀鬨笑。

茗兒笑着撲在我身上,隔着被子說道:“好姐姐,你別這樣,其實我早就看出你喜歡孟公子,而且公子待姐姐也是真心真意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姐姐近來老是拿小性兒,同公子過不去,其實呀依茗兒看來,是姐姐跟自己過不去呢。”

噯,這難道就是人們常說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嗎?只是,旁人又怎麼知道我心裡的苦……唉……茗兒在耳邊絮絮說著體已話,奈何我不理不動,她可能以為我睡著了,輕笑起身走了。

不多時只聽得“咯吱”門響,我以為她出屋去了,方鬆開死死拽着被角的手,蜷縮在被子里,想着心事。

忽覺有人輕輕拉開我蒙在頭上的被角,待我伸手去搶已是不能,“茗兒,別鬧!”我輕喝回身。目光所及之處卻是保元含寵帶笑的一張臉,哎呀,怎麼是他!瞬間的恍忽,不覺大羞,轉身背對着他,心如鹿撞。

卻聽身旁他輕笑出聲,轉而咳嗽兩聲正色道:“茗兒,廚房裡給你姐姐準備了醒酒湯,你去看看可好了,若好了端來喂她喝些,宿醉很是傷人。”茗兒應聲走了出去。

屋子裡靜悄悄的,我只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又一下……

“蕊兒……”保元伸手扳正我的身子,我抬頭見他溫柔笑臉,不覺大羞,堵氣似的又把身子側轉,他笑着又將我扳正,如此一來二去,自己也覺得孩子氣很是好笑,扶着頭坐起身來,嬌嗔道:“你幹什麼又來招我……”

他握着我的手,唇角含笑,也不說話,只是眸子越發的黑亮深遂……

“你,你倒是說話呀。”我被他看得混身燥熱,甩開他的手嗔道。

卻不想他抿着嘴伸手擰了擰我的粉臉,嘆道:“你這小人兒,要我拿你怎麼辦才好,哎……”說罷將我雙手攏在掌心,柔聲說道:“難道時至今日,你還不明白我待你的心意嗎?”

“我……”一時語塞,只覺心中愛怨交織,悲喜交加,千愁萬緒盡數化為一團大大的棉花哽在喉頭,咽不下也吐不出,不由得怔怔落下淚來。

“別哭……”他伸手將我攬在懷中,纖長手指溫柔地拭去我眼角淚痕,如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着我,說道:“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可是,蕊兒,你要相信我,在我眼裡你就是你,你不是別的誰,你要信我是真心待你……”靠在他的臂彎,我能感覺到他堅實有力的心跳,自他頸項間傳來淡淡馨香,沉靜、安然,彷彿記憶中兒時隨奶奶立在佛院中所聞到那縷似有還無非花非果的香氣,只覺得心慢慢的,慢慢的安定下來,好似靜夜裡的拒霜花悄然綻放於月光中……

我應該相信他,亦或是給自己一條出路?

他在耳邊說了許多開解體貼的話,直到茗兒敲門方才放開我,又看着茗兒喂我喝下解酒湯,親自幫我揶好被角,方戀戀不捨的走了,臨走還不忘吩咐茗兒好生照顧。

到晚飯時分我已經無礙,因怕停住食讓茗兒扶着我到屋外走走,遠遠的便見保元快步在前,後面跟着昭遠,急匆匆往外趕。張口欲喚他,卻已消失在了迴廊處。剎那間心中充滿了悵然,這個我心繫的男子,總迷一般的身份,離我這樣近卻又那樣遠……抬頭只見暮色中的拒霜花,怒放的慘白,在秋風中搖曳。我頹然地靠在迴廊邊,淚潸然而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爽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蕊兒姑娘好。”回頭卻是趙匡胤拱手抱拳望着我,慌忙起身還禮:“趙公子好,公子這是要去哪裡?”

“我在府上已叨擾多時,特來向孟公子辭行,明日便要走了。”

“孟公子方才出去了,趙公子身上有傷,怎不再休養些日子。”他亦要走了嗎?

“不了,我身上這點小傷已無大礙。加之趙某還有約在身,若再耽擱恐要誤事。”聽他中氣十足,看來果真已經好了。

“喔,那……公子打算何時離開?”

“我明日一早就走,既然孟公子出去了,跟姑娘辭行也是一樣,還要煩請姑娘代為轉告。”說著又向我抱拳一禮,道:“連日得孟公子與姑娘悉心照顧,趙某感激不盡,大恩不言謝,容後再報。”言語之外儘是豪爽。

我含笑望着趙匡胤離開,又在院中徘徊多時,茗兒再三催促方才回到房裡,只覺得懶懶的提不起精神,晚間睡得亦不踏實,翻來覆去直到卯時方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

起身後不久,別院管家福伯來說保元因府中有事,要耽擱兩天才能回來,要我在別院多住幾日等他。我氣他行蹤成迷,又惱自己對他傻傻掏心,越想越氣,招呼茗兒收拾東西,執意要回芙蓉樂坊。福伯百般相勸,無奈也只得隨我,安排馬車送我上路。

馬車沿着青城山腳顛簸而行。茗兒在一旁熟睡,嘴角猶自還噙着笑意,我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心下嘆道:真是無憂無慮的女孩啊!這樣一頓美餐,一支頭釵就能樂上一日的歲月,於我已是一去不返了……這惱人的情愛,這糾結不安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呀?

正自鬱郁,忽聽得車後馬蹄聲急,掀簾看去卻是趙匡胤急馳而來,忙喚車夫停靠一旁,下車站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