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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多慮了。”我認真道:“且不說那日之事皇上並未遷怒李家,即便有什麼不妥,鳳儀貴為公主也沒有人敢薄待了她。若有人敢,就算姐姐依得,我也不依……”

“妹妹!”靜宜滿面感激之色,拉住我道:“這宮裡還好有你,姐姐人微言輕,皇上那裡……不過鳳兒有妹妹這般疼愛,我這做娘的也就放心了。”

“姐姐說的哪裡話,咱們這麼些年的情份,還需說這個嗎?”我口中勸慰,可心下卻多少有些凄然。原以為靜宜只是為鳳儀擔心,卻不想是她竟是在繞我的話,為了有什麼不利時我能出面調停。

晚間,保元宿在我宮中,說起仁操往鳳州監軍一事,保元嘆道:“十四年春,郭威滅漢稱帝,改元廣順,國號大周。郭威在漢時,全家為漢帝滅門,登基後授其義子郭榮為澶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封太原郡侯……那多是虛職,朝中王峻攬權,郭威竟無動作,可見郭威此人城府極深,智謀、野心又極大。”

郭榮封了郡侯?我心思電轉,是柴榮吧,那時改了郭姓,想來此時的趙匡胤應該也投奔了他去。

保元飲了口茶,隨意道:“這郭榮便是當年的柴榮,是蕊兒你的舊識,可還記得當年眉山酒肆?相遇時他不過一介布衣。”

“哦?是他么?”我心中雖有不安,卻只得漫不經心道:“當日所見,柴榮此人確實有些本事,略通書史黃老,且性格又沉穩寡言。”

“這就是了。”保元道:“聽說自他接管太原郡後,為政清肅,盜不犯境。”

“周國與我大蜀乃為領邦,想郭威與柴榮父子如此勵精圖治,想來他日定有所謀。孟郎,我們還是,要早做打算才好。”我伸手握他凝神說道。

柴榮何許人,後世史書隨便也有記載,我心中便是再明白不過了。

郭威短壽,用不了多久他便會承繼郭威之皇位,成為五代十國時期一位難得的明君,是為周世宗。歷史上甚至將其功績與唐太宗、唐宣宗相提並論。

“蕊兒果然知我懂我!也正因如此我才派了仁操去鳳州監軍。”保元微微一笑:“鳳州乃是蜀周之間一要塞,有仁操監軍於此,若郭威那邊有什麼異動,咱們也好防範。”

“也只有讓仁操去,我才放心。”保元握緊我的手又嘆道:“只是海棠那裡……還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兄弟。”

“孟郎可放心,母后今日咐吩,可兒就快生了,讓接了海棠進宮來,也好有個照應。”我輕輕說道。

“喔?!”保元似不知情,揚眉驚訝道:“母后要海棠住到宮裡來?”

“嗯,我跟靜宜姐姐商量着就將她安置在飛鸞閣。一來鳳儀出嫁後那處宮室一直空着,二來那裡往句妹妹的留香軒也最近……只是還沒來得及問你的意思。”

“母后要海棠住到宮裡來……”保元輕聲自語,似陷入了沉思。

我不明究理,不安地看着他,因為他的眉頭已漸漸聚在了一起。

“孟郎,有什麼不妥嗎?”我不安道。

保元沉思片刻,忽然釋然一笑,面上也恢復了常態,道:“沒什麼,左不過母后總是為了我好,只是……唉,隨她去吧!”

“怎麼了嗎?”我還是有些不明白。

“沒事,海棠到宮裡來住,你就多照顧着些。”保元想了想,又道:“方才是說安排在飛鸞閣嗎?那也甚好,為了鳳儀出降,飛鸞閣剛整修過,也不會委屈了海棠。”

保元如此細心為海棠考慮,可見他真心重視仁操,心中並無嫌隙。而這一刻我也忽然明白方才保元的不快,原來太后始終還是防備着仁操,他去鳳州監軍便有了兵權,如果有了反意那必成心腹大患。

太后終究老謀深算,知道仁操與海棠夫妻情深,將海棠留在宮中,無事時便是代仁操照顧妻子,若仁操真有什麼異動,那海棠便是人質……

呵,這深宮呀,憑地這樣的多的心機與算計,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蕊兒,怎麼?覺得冷嗎?”保元似是發覺我的異狀,關切道。

“沒事,許是暖爐該換碳了。”說著,我揚聲吩囑茗兒來加些爐炭。

看着茗兒忙碌,我又向保元道:“飛鸞閣臨近水邊,這寒冬時節恐會更冷些,屋子空了些日子,海棠來住前得安排宮人先去燒幾天爐子,去去濕氣才好。”

“你們看着辦就好!”保元拍了拍我的手,放心地笑道:“有蕊兒為我操持,還有什麼不妥帖的。”

“呵呵,口滑舌甜。”我嗤笑道。

“你怎麼知道??”保元揚眉壞笑。

知道他又想使壞,忙正色道:“俗語常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近年雖還算得風調雨順,只是不知道農作實情如何,孟郎是否應派人去民間詳加查探?”

“嗯,蕊兒說得有理。這事兒我隨後便去安排。”說著,保元將我攬入懷中,溫柔道:“蕊兒,累你日日為我操心,為夫真是過意不去。”

我含笑凝望着他,道:“你我夫妻還說這些個作什麼,再過一月孟郎便又要做父親了……”

保元目光沉沉,將我鎖在眸中,半晌嘆道:“若是咱們的孩子,我會高興一萬倍。”

“唉~~~”幽幽一聲嘆息,自胸臆而出,“蕊兒今生恐是沒有這樣的福氣吧!”

“不要嘆氣,朕不準。”保元霸氣言道:“即便咱們沒有孩子,哪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我們在一起,永不分離,於我便已是心滿意足了。”

說罷,忽然呵呵一笑,湊近我耳邊低聲道:“再說,生孩子那樣麻煩的事,還是讓別人去吧,我可不捨得我的蕊兒受罪。”

他的氣息暖暖地掃在脖頸間,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拿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嘟囔道:“原以為你是個情深義重的,沒想到也這般薄涼,這些個話要是讓別的姐妹聽到,還不知道會寒心成什麼樣去!”

保元聞言,面上略有難堪之色,乾笑兩聲解嘲道:“這有什麼辦法,我是帝王,後宮佳麗三千,痴心於你,便終歸是要負人的。”

是呀,他不是普通人,哪裡可能……正胡思亂想,卻不意被保元抱緊,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語氣極認真道:“若終歸是要負心負人,那我寧負天下人,也絕不負蕊兒。”

“孟郎!”心下溫軟如絮,輕喚着偎進他懷裡。

得你如斯深情,也不枉我千年來尋,縱前有刀山火海,我費蕊兒也絕不回頭。

十二月二十,充儀句可兒誕下公主,保元賜號鑾國公主。

廣政十五年正月,保元下詔觀農,興修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