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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還未下山,倒是先遇上了大師兄。

聽聞了我要下凡捉鬼,大師兄臉上那期期艾艾的表情噯,看得我實在不忍心。

大師兄問我:“下凡捉鬼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不知小師妹一個人可應付得來?”那廝,晶晶閃閃的眼神,萬分可憐,大抵是在期盼我一個人絕對應付不過來。

可我實在是不能昧着良心說話,我沖大師兄歉意地笑了笑,道:“大師兄莫要擔心,小師妹應付得來。”

若真讓大師兄與我一同下界了,他指不定又去哪裡廝混了,哪還顧得上我這個小師妹,到頭來還不是得讓我一個人捉鬼。

我何苦要將自個氣一趟。

大師兄十分頹然地看着我,道:“那便好,小師妹下界定要事事小心。”不曉得他心裡怎麼咒我的。

但我很大度,為了彌補他用神識與他交流道:“大師兄別急,你喜歡什麼,只要除了姑娘,其餘的小師妹都可以為你帶回來。”

師父臨走時,交代了大師兄幾句:“羽兒,為師出山這些時辰,你要細心督促師弟們勤加修鍊,不得殆廢。”

大師兄愣了愣,問:“師父也要下山?”

“啊,去無涯境一趟。”

大師兄立即正下顏色,對師父拱手作了一個揖,恭敬道:“師父放心,徒兒一定遵從師父吩咐。只是……無涯境一趟,師父務必要當心。”

大師兄這話,說得我心倏地一緊。似乎很嚴重的樣子。

抽風貨過來拍了拍大師兄的肩膀,笑道:“溪羽仙友這是什麼話,你師父去我無涯境一趟本帝君還要吃了他不成?”

大師兄扯了扯嘴角,又對抽風貨作了一個揖,道:“有勞帝君了。”

依大師兄此刻的言行,分寸得體。莫不是我與他相處了幾萬年,差點也會以為他是個十分有修養的仙家。起碼這氣度,不是一時半刻能夠修鍊得好的。

但我曉得他是裝出來的。

下山的時候,師父與抽風貨各自招來了自己的祥雲。這上神的祥雲噯,果真是與一般的雲朵不一樣。

色澤雪白雪白的,仙氣招搖招搖的,看得我十分眼紅。

我的祥雲與他們的一比,立刻就顯得灰溜溜了。一時臉皮委實有些掛不住。

見師父與抽風貨都騰上祥雲了,我欲捏訣招來自己的祥雲。此刻灰是灰了點,但日後待我修成上神了,我的祥雲定會同他們的一樣白溜。

然我手上還未使決,手便被師父給摁住了。他手一帶,就將我拉上了他的祥雲。

我嚇得不輕,腳步晃了晃站不大穩。師父手臂使了些力,拖住我,低聲道:“弦兒要小心了。”

我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怎可與師父並肩站在一起。我小心翼翼道:“師父,徒兒惶恐,萬不能與師父並肩而行。”

師父不理會我卻對抽風貨淡淡道:“東華你先行一步,我隨後趕上。”

抽風貨淺笑一聲,隨即影兒一閃人就不見了。

我垂頭道:“師父,徒兒自己有祥雲,不敢與師父共乘。”眼下師父拉着我不放,讓我非常的局促不安。

師父不聽我言,卻拽着我騰雲直往人間去,道:“為師有了祥雲,弦兒何故還要多此一舉,這不是徒增你我師徒之間的間隙么。”

我找不到話來辯駁。師父果真是道行高深,他一句話就讓我敗下陣來。此刻若我還是一意固執就真的是增加師徒間隙了,但我默認了師父的話,心裡又着實撂得慌。

師父離我這般近,衣擺一飄一揚貼在我的裙角上,身上彌繞着淡淡的桃花香。他的手隔着衣裳拉着我的手腕,即使是清清淡淡的,我還是覺得手腕上火燒火燎地隱隱泛疼。

桃林,夢境。我心裡亂了分寸。

我甩甩頭,有些暗惱。我豈能如此臆想我的師父!

遂我動了動手腕,從師父手裡掙脫了出來。師父拉着徒弟,若被別人瞧了去,定要壞了師父的名聲。

師父也沒與我計較,我一使力他就放開了。

我便又小心翼翼地往外挪了兩步。師徒隔得太近着實不好。

側邊師父卻輕輕淺淺道:“弦兒若是再往外怕就該掉下去了。”

我細細一看,才發現腳已然在了祥雲邊上。這才悻悻收回腳步,往裡靠了靠。

我與師父齊齊來到人間,在一處荒山野外落了腳。

師父無涯境那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不敢多留他,遂道:“師父,徒兒已至人間,師父該幹嘛幹嘛去吧。”

師父轉過頭來,笑睨着我,道:“弦兒這是在趕為師走?”

這……我明明不是這意思來着。

我咬了咬舌頭,道:“不是的師父,我怕東華帝君在無涯境等你等得急。”我這面對師父就不會說話的毛病何時能改一改,愁人得很。

師父低下眼帘,微微斜起嘴角,道:“弦兒將手伸出來。”

我乖乖地伸了出去。

師父在我手腕上一點,一條金色的線自他指間溢出纏上了我的手腕,繞了兩圈,還發著金色的光。看這色澤就知道,不是便宜的玩意兒。

遂我問道:“師父,這是何物?”

“縛魂索。”

我手腕一抖。

縛魂索可是昆崙山的寶貝,師父竟然如此輕易地就給了我。我實在有些受寵若驚,邊脫下來邊惶恐道:“師父,徒兒萬萬受不起。”

怎奈,我脫不下來!

我驚顫顫地抬頭看師父,只有他收得回。

師父負着手,悠悠道:“捉鬼一事不可兒戲,況且這人間戾氣不減,恐還有其他妖物作祟。為師留此縛魂索,以備弦兒不時之需。待圓滿完成任務之後,弦兒只需將此物原本歸還為師便可。”

我摸了摸縛魂索,一股清潤的觸感自手指傳來。師父都這般說了,若我還不收下豈不是又要徒增師徒之間的間隙了。

這縛魂索可不是一般厲害的仙物。聽大師兄說,三界之內任何妖魔鬼怪只要經縛魂索一捆,縱有萬般能耐也逃脫不得。

要是我能用這縛魂索降伏一干妖魔鬼怪,該是多神氣的事!看來人間一行,正是我身為神仙大展身手的時候。

我喜滋滋地收好仙物,對師父作揖道:“師父說得極是,待事情了了之後,徒兒便完好地雙手奉回。師父,時辰不早了,帝君該等得急了。”

“弦兒答應為師,萬萬不可貿然做出危險的事情來。若收不了惡鬼,用縛魂索縛住便是,等為師來處理。”

說罷,師父早已不見了影兒。

我直起身來,理了理衣裳,開始尋路走。小小惡鬼,待本神仙去將它好好降伏了,怎可等師父來結事。

我捏了一個決,往有城鎮的地方飛去。這荒山野嶺的,怕是惡鬼都嫌棄到此處來。

現在將將午後,天色還早,本神仙在城裡四處晃了一圈,沒發現有何異常,反而街道巷子熱鬧和樂得很。

凡間大是大,本神仙每次下凡間來都落腳在不同的城邸。就是人間之息混濁了些。

這大白天的,惡鬼要是敢出來,我就真佩服了它。只怕它此刻不知躲在何處,只等夜晚近時,出來害人。

既然如此,我就應該先養好精神,待晚上再與惡鬼好好計較一番。

遂我踏進了一間茶館。

茶館是個好地方啊,有茶喝,雖然不是什麼好茶;但我尤其喜歡茶館裡面的說書和桃花糕。

我挑了一張臨窗的桌,要了五大碟桃花糕。

窗外,陽光十分艷麗。

茶館裡,說書的地方,一聲驚堂木拍案。

說書的是個偏年輕的中年人,眉目長得端正,周身透着一股書生氣息。他緩緩道來:“上次說到趙書生在張員外的女兒的私下幫助下,帶着盤纏一人前往京城趕考。臨分別的時候噯,兩人是哭得稀里嘩啦難分難捨。趙書生與張小姐許下諾言,道他日高中榜首定回來迎娶張小姐……”

大抵書生和小姐的故事都來得十分凄楚,他們的愛情不會一路平坦的。我塞了一塊桃花糕進嘴裡滿口花香,繼續往下聽,他們的坎坷應該近了。

說書人又道:“趙書生非常有才華,若他能安然進得考場,榮居考榜定不是難事。可惜,官場的黑暗和腐敗不是他一個他鄉窮酸書生能夠體味得過來的,他拿不出銀兩,處處受人排擠。到最後好不容易進去考場了,交完答卷了,可他的答卷卻被他人所換,他人憑此卷奪得了狀元之位。”

茶館裡一片唏噓。這是何種世道啊。

“趙書生一面心灰意冷,一面又對做此等暗度陳倉之齷齪事的人忿忿不平,於是他去官府擊鼓鳴冤。不知該說他蠢還是該說他天真,他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官官相護一事。結果趙書生被官府暗地關進牢房裡,嚴刑拷打。趙書生一副細皮嫩肉的骨相,哪裡經得住如此折磨,不多久便被活活給打死了。”

講到這裡,說書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看得出來他也是一個書生,也應該曾對科舉做官抱有莫大的期待過。也難為他對書里的趙書生生出一股同病相憐的悲憫來。

此時,下面有喝茶的客官問,後來張員外家的小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