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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我忙又推開門,快步衝進去,心裡揪得緊。將將還好好的,師傅這是怎麼了?

現下我哪裡還顧得上師徒禮節,直接上前去托住師傅的一隻胳膊,扶住了師傅。若不是我動作快,生怕他下一刻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先前一直未看師傅的臉,這麼隔近了一看,竟一點血色都找不到,慘白得很。

我心下慌亂得六神無主,一手扶着師傅一手胡亂在他背上順拍,急道:“醒醒,師傅醒醒!師傅哪裡不舒服,到底怎麼了?”

師傅淺淺一笑,道:“為師還未睡過去。”

淡淡的陰影下,師傅精緻的輪廓上那美麗非凡的側臉和下巴就在我頭上方,離得很近。七萬年來,我從未見師傅這般單薄過。

我望着他一時迷濛了雙眼,十分酸澀。不知道怎麼說,彷彿堆積了七萬年的對師傅的崇敬一下子全部涌了出來,我不願看見師傅一絲一毫的損傷,攪得我連着身體都隱隱作痛。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指上竟一片水漬,遂聲音堵堵道:“師傅莫要嚇徒兒,莫要嚇我。”

師傅身體一愣,隨即一隻手繞過我的肩膀,輕輕抹了抹我的眼角,喃喃道:“弦兒哭了。”他微微側過頭來,半低着眼帘正對着我,嘴角輕輕淺淺地彎起,又道:“弦兒將師傅扶到榻上再哭。”

說罷,師傅整個身體都往我靠來,頓時一股清淡的桃花香侵入我的鼻息。我措手不及,只得慌亂地摟着師傅步履不穩地往榻邊走去。

師傅躺在榻上,我蹲在榻邊,眼巴巴地問:“師傅,快告訴徒兒哪裡不舒服。”

師傅卻戲謔道:“見到徒弟哭得稀里嘩啦的,為師哪還好得起來。”

我忙擦擦臉,道:“師傅放心,徒兒不哭你就好得起來。”

師傅點點頭,溫潤道:“嗯,確實已經好多了。可能是昨夜沒有歇好,身體有些乏,所以將將才沒站穩,弦兒不要擔心。”

原來身為三界無敵的戰神,身體也有如此脆弱不堪的時候,只是一晚沒歇好就連站也站不穩。一時我心裡十分不是滋味,我一直以為師傅是銅身鐵骨風雨不侵千年不倒的。

雖然師傅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注意到師傅的臉色沒多少好轉,仍舊是蒼白得緊。我猶豫了下,掙扎了下,還是沒能忍得住將手放上了師傅的額頭。

我知道此刻我這麼做是大不敬,一點都不把師傅的威嚴放在眼裡。

但我無法眼睜睜放任師傅不管,他說好多了就好多了,看他臉色就知道他是在寬慰我這個徒弟。

我對師傅的冒犯,師傅要責我要罰我也得等他好了起來再說。

眼下我手觸碰到師傅的額頭,我感覺到師傅的身體微微怔了怔,而我亦是嚇得不輕。

我驚慌道:“師傅,你怎麼這般涼!”我幫彎起身來將師傅榻上的薄被拉過來給師傅蓋上。

師傅稍稍瞠着雙目,不說話。

我一看頓時又慌了,忙搖搖他,道:“師傅,師傅,別嚇我!”

師傅被我搖回了神兒,竟輕笑出聲,道:“以往弦兒規矩得很,今日怎麼如此大膽。”

要說起我以往,那豈止是一個規矩二字能說得清的。在師傅面前,一舉一動我都尤為注意,生怕讓師傅有丁點的不順心。

可今日,大膽就大膽吧,我也是沒有別的法子,一見師傅不好我就亂了分寸。

於是我跪在師傅榻前作了一個揖,道:“師傅,徒兒今日以下犯上,只要師傅能好起來怎麼責罰徒兒都行。徒兒現在就找葯去。”

說罷我也不管師傅叫不叫我起來就自個爬起來出了師傅的卧房。

臨關門時,我看見師傅安然地閉着眼,臉色不佳嘴角卻還掛着笑。委實戳心得很。

將將一飛升歷劫完,師傅就出毛病了,我喜變成愁。飛升歷劫為仙不成,還可以重頭再修鍊,但師傅卻只有一個,養了我七萬年。

我出了師傅的房便捏訣往昆崙山陡峭的崖壁飛去。

那裡仙草甚多,我雖不懂藥理,但私以為仙草都是有利無害的,先抓一把回來熬了。

師傅將將那站不穩的樣子,說是沒歇好,我卻料想大抵是師傅年歲大了,身子不行骨頭也有些鬆散。

也說不定是在師傅年輕時大戰落下了病根。

我懷揣着種種疑問,去采了仙草又跑回來煮。

大半天,整個昆崙山都飄散着一股怪怪的草藥味。

這不,我面前的鍋里還撲騰着呢,白煙滾滾味道濃烈得很。很快這味道便將平日里藏得最深的毒舌師兄沛衣給嗆出來了。

沛衣師兄排行第十一,性格沉穩得很,嘴巴也生得毒辣,平日里就屬他與我掐得最厲害。

眼下他青着臉,捂着鼻子走進來,瞠着雙目嫌棄地盯着我道:“小師妹,你這是在幹什麼,莫不是在熬毒藥?”

我不跟他一般見識,道:“你不懂我不怪你,這是仙草,專門給師傅驅寒壯骨用的。”

沛衣師兄漸漸眯起眼睛,不快道:“驅寒壯骨?小師妹你沒被天雷劈糊塗么,師傅他乃三界司戰神君,一介上古神族後裔上神,需要驅寒壯骨?”

話是這麼說,但想起師傅那般憔悴的樣子,我一點都不敢懈怠,忙將葯汁裝進碗里,道:“師兄說得有理,可能是師傅最近真沒歇好,身子有些弱,那這葯就給師傅補身子。”

我猜想,這是仙草煮的葯,應該啥都可以治。腰酸背痛心力交瘁失心瘋羊癲瘋抽風什麼的,統統不在話下,更別說治治師傅的勞累身虛了。

哪知我還不待走兩步,沛衣師兄就抬手摁住了我的碗。

我有些不滿,道:“師兄這是何意?”

沛衣師兄低聲問:“小師妹是真不知道師傅如何了還是假不知道?”看得出來,沛衣師兄對我也很有意見。

但這個中緣由,我卻是有點雲里霧裡。平日與他對掐,即使他發怒也不如今日這般陰沉和嚴肅。倒像是我真的犯了大錯一般。

沛衣師兄這句話,夾到我心坎里了。

我斂下心神,問:“師傅到底如何,是原本我應該知道的?”

沛衣師兄臉色更加不好,道:“你竟忘了?那日你受四道天雷時,師傅他……”

“十一師弟——”

沛衣師兄話只說了一半,忽然大師兄現身進屋,喚了聲沛衣師兄。

我倒是急得很,忙接着問:“後來呢,師傅怎麼了?”

沛衣師兄看了看大師兄,百轉千回地哼了一聲,甩甩衣袖道:“你自己問大師兄罷!”他大步走了出去。

沛衣師兄將將一走,大師兄便倒貼着過來了。

他瞅瞅鍋里,又瞅瞅碗里,嘆了一聲:“神仙生個病就是麻煩!”

我剛想問什麼來着,被他這麼一堵,給打亂了。

大師兄看着我又道:“我來時師傅還在問,怎麼煮個葯要這麼久。原來是在說小師妹啊。”

我心裡一抖,忙問:“師傅醒了?!”

大師兄道:“都等好久了。”

我端着碗就往外跑去,道了聲:“那我送葯去了。”

這可是仙藥,耽誤不得,包師傅一喝立馬藥到病除。

我去了師傅的卧房沒見到師傅,又跑到師傅的書房,這才看見師傅正坐在書桌前手裡拿着一本書,看起來十分閑適。

師傅的臉色好了許多。

我進去將碗擱在師傅的書桌上,道:“師傅,這是仙藥。”

師傅從書里抬起頭來,看了看那隻碗,又看了看我,嘴角輕輕抽了一下。

大抵師傅是害怕喝葯。遂我安慰道:“師傅莫怕,這是徒兒采仙草煮的,新鮮得很,有病治病,無病輕鬆。”

師傅愣了半晌,笑道:“弦兒有心,為師已經好了。”

我將碗往他邊上挪了挪,看着碗里黑色的葯汁道:“師傅,這聞起來雖有些怪,但徒兒嘗過了,十分可口。師傅喝下罷。”

我私以為仙藥都是可口的,嘗沒嘗過都一樣。我這麼說也是想寬慰寬慰師傅,讓他敞開心胸放心大膽喝。

師傅挑起眼梢看了我一眼,隨即淡笑着拈起碗沿就將仙藥給喂進了嘴裡。

看着師傅嘴角漏出一絲黑色葯漬,我砸吧了下嘴,酸掉了一口老牙。

見全部喝光了,我才松下氣來,安安心心在師傅的書桌邊跪下。

師傅幽幽道:“弦兒,起來。”

眼見師傅好了起來,自然是該責罰我了。我對師傅一番以下冒上,不被師傅亂棍打死已屬幸運。

我道:“徒兒行為不端,不敢起來。”

師傅嘆了口氣,道:“弦兒擔心為師,情急之中做出大膽行為來,也在情理之中,為師不與弦兒計較。”

師傅嘆的那口氣倒像是鑽進了我的心口一般,鬱結得很。怎麼師傅才好就又開始嘆氣了,我聽着就覺得幽怨。

只聽師傅又道:“明日,為師將會閉關數日。為師不在,弦兒與師兄們也要好好修習,不得偷懶。若是為師出關,知曉弦兒犯下錯了,那便連着這次的一起罰。”

師傅要閉關了?我心下一沉,上次師傅閉關是什麼時候來着?大概是千八年前罷。

我忙作了個揖道:“師傅放心閉關,徒兒一定好好管束自己,勤加修鍊。”

“那弦兒還不快起來。”

“是,師傅。”我爬起來,頗有些劫後重生的曼妙感。

還記得千八年前師傅閉關那一次,昆崙山被眾師兄與我一起打理,掐架得差點天翻地覆了去。倒還真真有點懷念那如兒時一般童真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