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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看了他一眼,問采紫:“晚膳幾時可用?”

“采橙方才就預備好了,因阿家留在了蓬萊殿,不知道皇后殿下會不會留阿家一起用膳,便將幾道涼菜先鎮入井中,免得天熱變了味道,如今取上來也不花什麼時間。”采紫抿嘴笑着,特特強調,“今兒采橙還配了些櫻桃釀的果酒,阿家可要試試?”

“也好。”元秀點了一點頭,道,“采紫留這裡伺候就行,你們都先下去吧。”

眾人答應了,霍蔚也退了下去,庖下的宮女陸續呈進漆盤,伺候着元秀用畢,采紫復請示道:“沐浴的水已經準備好了,阿家可要消一消食再去?”

“去把霍蔚叫過來。”元秀淡淡的吩咐。

采紫會意,不多時,便帶着霍蔚一個人進了偏殿,這會偏殿其他人都被打發了出去,元秀饒有興緻的望着霍蔚道:“是什麼秘密居然在珠鏡殿里也不能說?”

“不敢瞞阿家,此事與文華太后有關!”霍蔚跪了下來,開口第一句話卻叫元秀怔了半晌才回神,目光陡然凌厲起來:“你說仔細些!”

霍蔚定了定神,方道:“憲宗皇帝時的妃嬪,在潛邸時候,有文華太后、盧麗妃、崔華妃、王惠妃以及史芳儀這些人,至於羅美人、紀美人、阮芳儀、盛才人,並有位顯昌郡夫人,皆是先帝登基後才有的。”

元秀點了點頭,霍蔚這是要從頭說起了。

“而憲宗皇帝的子嗣中,生於潛邸的,有當時的皇長子彭王、皇次子代王,皇三子齊王,並皇長女平津公主、皇次女宜安公主並尚未冊封便亡故的皇三女與皇四女。”霍蔚絮絮說著,“從沒了的信王以及同樣沒了的皇五女起,才是誕於宮中的。”

“沒了的信王與沒了的皇五女?”元秀猛然抓到了這一點,驚訝道,“這麼說,先帝登基之後,頭兩個子嗣都沒有保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母后……本宮聽說母后為人精明,可是——”都是宮闈中人,如今又無第三人在場,元秀目光如刀,一字字問,“可是有人弄鬼?”

她心中暗忖,趁機或者可以套取更多有關信王李佳之死的消息,這個叫文華太后與憲宗皇帝離心的死去的皇子,究竟是何人所害?在玄鴻那裡雖然聽到了許多消息,但元秀卻不相信,自己的母后文華太后會是那等愚人——信王之母顯昌郡夫人那是連品級都沒有的低等嬪妾,又是教坊出身,當時郭家還沒倒,文華太后雖然膝下無子,但她與憲宗皇帝的感情、對憲宗皇帝的影響,從元秀自小聽到的消息來看,可不是王子節當初能夠比的。

文華太后若當真要對信王不利,又怎會公然落下來把柄叫人抓住?元秀固然沒有親眼見過自己生母的手段,可從她能夠得到公認精明的憲宗皇帝的敬重也能猜測出,以憲宗皇帝的為人,絕不會讚許一個無能的六宮之首!

旁的不說,文華太后十年無子,在宮中有盧、崔、王這三位高位且外家勢力龐大不下郭氏的妃子,並且崔氏還有一子的情況下,仍舊堅持着不肯過繼低位妃嬪所出之子——這中間齊王、信王,原本其實都有機會過繼到文華太后膝下的,單這份忍耐與堅守,如今的中宮王子節想來是不及的。

何況即使因着信王之事,讓文華太后在宮中情勢極為不利,但最後東宮還是落到了豐淳身上,倘若文華太后當初未曾因難產而亡,後來羅美人所出的瓊王能不能將豐淳與王子節逼迫到了步步謹慎的地步也還未可知——說起來,這裡面也有那妖道長生子的插手,可是他一個方外之人即使有郭守牽線,又是怎麼幫到了身在深宮之中的文華太后?

假如他入仕倒還能理解,可是此人偏生從未履足過朝堂……

“回阿家的話,信王殿下乃是在太液池邊玩水不慎墜湖身亡,至於皇五女卻是因天生體弱,與之前的皇三女、皇四女一樣,未長成便亡故了。”

“未長成?這麼說本宮這位無緣相見的五姐還是長了幾歲才去了的?”元秀追問道,“那是在多大時沒了的?四哥他好端端的如何又落了水?身邊的乳母侍從難道都是吃乾飯的么?”

霍蔚嘆了口氣:“皇五女是在六歲的時候去了的,因在皇五女之前,宮裡先後夭折了兩位帝女,所以皇五女走時,倒也沒人意外,只是究竟是親生女兒,加上其時宜安公主已經長成,宮中也很久沒有年幼的帝女承歡膝下了,憲宗皇帝難免也傷心了一場,那時候前朝似乎也有些不順,永亨三年後變改元為明耀了——至於信王殿下之事,當時老奴雖然已經開始伺候文華太后,但也只是外間的粗使宮人,卻是不太清楚經過了,但當初信王殿下沒了時,宮中一度有人誣陷說此事與文華太后有關,甚至還扯到了在潛邸時的彭王身上,文華太后為此很受了一番委屈,好在憲宗皇帝英明,最後儲君還是立了今上,文華太后雖然早逝,如今在天之靈看到今上與阿家長成想來也是欣慰的。”語氣之中不無唏噓之意。

元秀默然了片刻,才道:“你不是要告訴本宮羅美人與楊太妃結怨的經過么?怎麼說來說去只圍着母后轉?”她指了指下首的几榻,慢條斯理道,“霍蔚你年紀大了,且坐下來說!”

霍蔚聽出她話中敲打之意,先謝了恩,小心翼翼的坐下了,這才出言辯解道:“不是老奴要與阿家兜着圈子,而是老奴怕單說著反而讓阿家糊塗,這才從頭說起——因信王殿下的緣故,文華太后雖然誕了今上,可在宮裡也被憲宗皇帝冷遇了些時候,一直到了阿家誕生前不久,憲宗皇帝下旨立儲,帝後之間的關係這才緩解,今上比阿家長了九歲,這中間足有七八年光景,文華太后雖然有中宮之名,憲宗皇帝也未收回中宮之權,但帝後不和,太后帶着今上在宮中的日子可想而知!”

“……”元秀沉默不語。

霍蔚見狀繼續說了下去:“……有道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文華太后自也不例外,那時候阿家還沒有出世,太后所慮者自然是今上,阿家請想,今上乃是中宮之子,且少有聰慧之名,若不能為儲君,其將如何自處?”

“那麼母后是怎麼做的?”元秀知道到了關鍵之處,鄭重的問道。

“文華太后,曾救過楊太妃與齊王一命!”霍蔚終於說到了重點!

“此事,在宮中除了楊太妃自己並文華太后以及太后身邊幾位近侍,無人得知!”霍蔚神色肅然,“便是老奴,若不是太后抬舉,使了老奴到阿家身邊,供阿家驅策,也不會得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