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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升起,光芒落在黃沙之上,泛着金色、亮晃得讓人近乎睜不開眼。

一行長長的隊伍走在沙漠中,但其中也大多都是婦孺老弱。作為利州道州城的興元府,本是重鎮,可這不足半個月下來,先有不斷外出逃難者十之有三,昨日一場冰雨,亡命者又近乎過半,完整算來,如今行去避難之人,也不過區區三四萬。

雖然對於一個城鎮來說,三四萬人並不很多,但對於一干護送對象而言,顯然並不容易。

應要求,就連興元府中所有的屯兵都已經傾巢而動,在路途間維持秩序。言淳在前算是探路,言澧在最末殿後,而言淅和朝翔則在期間守衛。

就算是三萬整飭精良的軍隊行軍,也並不快,何況是一眾百姓,困難程度自然可想而知。言淳等人各個都提高了警惕,生怕當真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狂風起,卷席着沙粒襲向眾人。人們紛紛眯起眼來,以手掩目,生怕迷了眼睛。

走在前頭的言淳則將星眸一抿,操控氣流將襲來的風沙彈開,低聲吟了句:“來了。”

他側身頓住,左手下意識的捏了捏右腕上的護手。以風傳音詔令道:“我來解決這個,你們繼續前進,”交代罷了,他騰空一躍踏風而起,又說:“言澧,若是情況有變,則將每個人身上都加上護盾。”

他如此說著,右手一揮,則喚出一把銀色長戈攥在手中,啄刃之上冷光閃閃,耀着金屬的色澤。

言淳將銀戈反手轉了個花式,立在空中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眼見着腳下眾人已經加緊移動朝前行進了不少,剛剛的施術者依舊沒有出現。

“哼。”言淳沒有擺出作戰的姿態,反倒是輕哼一聲,反手將戈立在身後。“上次施暗槍的就是你吧,怎麼,現在還躲在角落不肯出來么。”鳳言淳此時是盯准了這個依舊隱藏身形不肯露面的風術者,決定與之一決高下,好好一洗前仇。

但對方遲遲都沒有回應他的問話,言淳所能感受到的他的靈力也越發趨弱。

“言澧,開護盾!”他的語末半詞還未等全盤入耳,言澧剛剛抬起手來想要施法發動,卻不由得動作一滯——她的腳上不知何時已經有一條沙索,緊緊的纏住了她的腳踝。

沙索如蛇一般,攀着她的腿逶迤而上,盤了幾周後驟然收緊,腳下的沙地瞬間垮塌成了漏斗形的渦旋,死死地拖着她下陷。

言澧趕忙以浮空以定住自己的身形不再下滑,猛的一拂廣袖企圖馭風將沙子從身上吹開,可就在腿上的沙跡漸漸消失之時,卻聽不遠處傳來陣陣慘叫——“啊!要陷下去了!”

遠見那沙子當中,伸出一隻只沙石拼成的手,緊緊握住腳踝,正往沙子中拉拽。

她心裡一急,乾脆棄了自身安危準備專心施法,她閉上眼,抬手輕揮,將一把閃着銀光的鐵摺扇握在手中。扇上鸞鳳閃爍,勾勒得栩栩如生。手持扇柄,照着百姓的方向一點,“刷啦”的一聲抖開,“風盾出,百術無侵!”說著,猛的把扇子一扇,狂風驟起,盤旋呼嘯的從鐵摺扇之中奔涌而出,奔向前方——在車馬和人首之上遊走,隨即真的形成透明的罩子,從頭頂罩了下去。

風盾從上而下籠罩人身,迫使纏繞在人們身上的沙子退卻而去,在身體外三寸形成一層近乎透明而泛着銀光的護盾,使人懸空而立。

將靈力過多的施與風盾,盤繞言澧身子的沙蛇不但再度捲土重來,且是越發猛烈。言澧的兩條小腿已經完全陷入沙中,此時數道沙索眨眼間騰起,一把裹住了她柔弱的腰肢,猛的扯了下去!“嗚啊!”她下意識尖叫一聲,手上一抖,鐵摺扇頂端逸出的暴風也微微一顫,但卻依舊沒有終止。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就好了!”言澧咬緊了粉唇,依舊控制着鐵扇駕馭琉璃,將其中的靈力全盤用在風盾間,絲毫不顧自己已經失去平衡近乎跌坐在沙地上。轉瞬間,幾道沙索同時騰躍而起,在她面前交叉纏繞,迅速收緊,把她死死縛住。“……還差一點——最後一點!”她不得不伸出左手壓住沙索,可由於沒有用靈力驅使,她絲毫抓不住掌中沙,只能任憑沙索將她緊緊勒住,一絲絲的扣進肉里。

“唔——”她止不住的發出一聲悶哼,抓着鐵扇的右手也微微顫抖直到近乎抽搐。

“言澧!”隱約聽到有人喚她,女孩卻依舊沒有回頭。沙索沿着她的身體攀沿而上,勒住她的手腕。她嗚咽一聲,腕上吃痛,那鐵扇近乎要脫手而出。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言澧直覺腰上一緊,身上別處的被束縛的疼痛瞬間消失,微微側身,肩膀便抵上了一個寬厚的胸膛。

朝翔此時攬着言澧的腰,單手將她抱起,另一手則掂着一根丈余長的長棍。那棍通體血紅,附表上還不斷燃起囂張的火光。火焰從棍表騰起,足有數寸,灼燒着岩沙。空氣中無不瀰漫著一股焦糊的氣味。

“敢動老子的女人,你們還真是嫌命長。”朝翔將她摟得更緊,望着她腳邊源源不斷騰起的沙索,冷笑一聲,抬手拎起那火焰長棍,猛的一把敲了下去!“給老子離她遠一點!!”此時沙地上迅速騰起一把烈火,猛烈的灼燒細沙,直至無法再化為繩索禁錮人形。

此時的言澧也終於完成了施法,將扇子一合,也長長的鬆了口氣。若說風盾需要消耗的靈力本並不大,但面對三萬多人來做這個乘法,就算是握有風琉璃的言澧,也會微微感覺有些許吃不消。

“言澧,怎樣了?”見沙索迅速退卻,朝翔也擔心的望向懷中的女孩,“沒事吧?”

她此時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卻還是抿着唇搖搖頭。“我沒事,只是恐怕現在靈力基本耗空,我怕是無法戰鬥了。”

“戰鬥之類的事情就交給老子,你只要在一邊歇着就好。”青年見她還算有些精神,隨即朝她笑笑,“你來帶着百姓撤離,這裡交給我們,你就放心吧。”

她聽罷,微微點頭,“感激不盡,那就麻煩了。”

“自家人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你這也太外道了。”朝翔末了還不忘開她一句玩笑,搞得女孩的臉再次飛上了兩片紅霞,煞是可人。

雖然已經有了風盾的保護,可這只能抗住最基本的法術攻擊,如果‘術’的力量稍有增強,穿透屏障也不成問題。

更何況的是,維持風盾本身就要消耗靈力,就算是如此弱的風盾,在面對這麼大的基數上,也並不能太過持久。

在使用‘術’的時候,‘形’暫且刨除在外,而‘質’和‘量’則是平衡的此消彼長。若是加大了量,必定會損質。

這是簡單得令人無可奈何的道理。

“淳哥哥,我們一定要速戰速決,”言澧騰空而起,朝着隊首飛去,以風音傳話,“我的風盾堅持不了多久,算算也只有半個時辰——”

令她意外的是,言淳卻遲遲都沒有回答她。

“淳哥哥?你那邊發生什麼了?”

又是片刻光景,這時耳邊風音方才送達,依稀還能聽見他並不均勻的喘氣聲,“言澧,情況好像有些不妙,”他開口,聲音帶着沙啞,“傳音給蒼薰,不要管興元府那座空城了,快來支援!”

“淳哥哥!發生什麼事了!?”言澧再次問着,但遲遲都沒有半分音訊。

她想,他一定是被什麼人纏住了。

如果對方不強,他又怎麼會說要薰姐前來支援!?

而距此半里外的地方,鳳言淳則單膝跪在地上,手中依舊攥着那把銀風長戈,重重的喘着粗氣。他面前,一道死灰色的人影翩翩而降。“怎麼,通風報信過了?已經留好遺言了?”他冷冷的說著,微風撩起他深灰色的髮絲,發尾垂在背後,輕輕擺着。

“哼,遺言自是不必,我還沒準備死呢。”言淳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站直了身體。他的衣服多出破損,從破口滲出的血已經浸得袍子殷紅片片,如同翩翩落在衣擺上的四月櫻花。

對面的男子面上沒有表情,只用那雙昭示着異類的銀灰色的瞳子漠然的打量着他,“所謂的鳳家人、所謂神族,也真是不過如此了,令人失望,倒是斬了也令人無趣。”他說罷,一抬手,將手腕處彈出的利刃收回,轉身欲走。剛行出半步,便微微將頭一偏,一片風刃擦着他的尖耳掠過,他再次回頭,望着言淳,卻遲遲沒有說話。

“別走啊,這還沒打完呢,用得着這麼急着落跑么?”言淳在嘴角挑出一個不明意味的笑容,“知道我是鳳家人,但我總要知道你算是何方妖孽吧?”他的語調依舊透着玩味與輕挑,將戰戈一甩,毫不客氣的指向了他。

“孰為勝敗,看來要我好好教教你規矩。”他說著,將身子面向了言淳,一雙手腕和腳踝的外側瞬間彈出銀色刀刃,轉眼間,他整個人已經消失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