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一架初教6通場飛過,李戰的目光跟隨着它,一直去到很遠的地方,看着它慢慢爬升高度,很快的就變成小點點,一直到微不可見。

遠眺平坦的飛行區,主跑道,滑行道,迫降道,平行公路,繼而是更遠處整整齊齊的沒了葉子的樹林。

萬里無雲萬里天,陽光正好,少雲。

風向170度,風速每秒3米。

本場常壓760。

氣溫12攝氏度。

很好的飛行日。

沿着拱形機棚前面的滑行道,李戰戰鬥着裝,右手提着飛行頭盔,昂首闊步向前心中卻忐忑不安中混雜着失落。他在三號棚停下了腳步。兩名新學員在三十七號殲教7的機首位置擺姿態拍照。

“師兄!”

豎起大拇指被拍的學員看見李戰,驚喜起來,連忙拽了拽擺弄着相機的學員,一起跑步過來,立正敬禮。

李戰回禮,目光從三十七號機身上移到兩名興緻勃勃興奮得滿臉通紅的新學員身上,“你們在幹什麼呢?”

“和戰鷹合影一個,給家裡寄回去!”新學員甲興奮地說。

新學員乙盯着李戰肩膀上的一毛三看,再看看自己的紅肩章,眼裡滿滿都是羨慕,說,“師兄,走之前和戰鷹合個影吧!”

望着這兩張燦爛的笑臉,李戰的心沒來由的堵了一下。

一年前的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好。”李戰答應下來,走到三十七號機頭前站定。

鏡頭定格,他和相伴一年的三十七號座機最後一次合影,在北國冬日裡。

“好好對她。”

新學員興奮地重重點頭,“是!師兄!”

從他們眼裡看不到重視,李戰神情肅穆地說道,“她已經服役十五年,培養出一百零一位飛行員,其中有七名將軍,有七名烈士。記住,她是功臣。”

兩名新學員肅然起敬,凝視着三十七號戰鷹。

緩緩抬手向戰鷹敬禮,李戰強忍着鼻子的酸意,輕聲說道,“老夥計,保重。”

望着李戰漸行漸遠的背影,兩名新學員不約而同地遠遠向他敬禮。

新學員乙問道,“你認識他?”

“你也見過,在基地榮譽室,他的照片掛在榮譽牆上。”新學員甲沉聲說。

......

殲教7的雙機編隊狂飆而過,儘管未超過音速,但是WP-7B噴氣式發動機全負荷運轉產生的尖銳吼叫聲,依然的讓人聽覺感到不適。

菜鳥上天,老鳥在進行最後的狂歡。

兩年的預校,兩年的飛行學院,畢業了,來到這個訓練基地,飛了整整一年,終於翅膀硬了。要走,免不了的傷感,捨不得。冬日的清晨,陽光照樣很舒服,心情卻好不起來。

這一路走來多麼艱難,此時回想,嘴角卻不由上揚。經過一輪又一輪的淘汰,終於得到了“准飛證”,是該高興的。同一批招飛的學員里,有許多中途被刷了下來,各個方面的原因,轉到了地勤專業。能走到最後的,不過是一小部分。因此艱難。

只是昨天的異常,讓李戰沒了心情,有的是忐忑不安。

同期學員昨天已經離開訓練基地,奔赴各個作戰部隊。再過幾個月,他們就能成為能夠獨立駕駛戰鷹執行任務的戰鬥機飛行員。可偏偏沒有他的名字,基地政委讓他今日於簡報室集合。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與此同時,基地機關樓政委辦公室正在舌槍唇劍氣氛火爆。基地陳政委背着手站在辦公桌後面,臉色很難看。他面對着的是好端端坐着的空軍上校,臉色溫和帶着微笑。氣氛的壓抑源自於陳政委。

“方參謀長!你這個樣子讓我很為難的嘛!”陳政委瞪着空軍上校,“你們二師多牛,你什麼樣的兵招不到非要到我這裡挖人!”

他說著那股氣又起來了,拿起桌面上的文件摔了摔,道,“除了李戰,這裡面的你隨便挑,我保證二話不說給你辦手續!”

二師參謀長方成河笑着壓了壓手,道,“師兄,陳師兄,你別著急嘛,坐坐坐,你先坐下。”

原來這兩人曾是一個學院的師兄師弟,陳政委比方成河高一個年級,兩人的預校都是在北京大學就讀。甚至兩人前十五年的經歷是相似的,後來陳政委從軍事崗位轉到政工崗位。

方成河說道,“師兄,我不瞞你說。我過來之前,師領導指名道姓要這個兵。其他的都好說,這個李戰,我必須帶走。”

“方大麻子,我也實話告訴你,這個兵,北空已經預定了,人家的接兵幹部就住你邊上。凡事講個先來後到,你們廣空不要太野蠻了!”陳政委來氣,指着臉上有大麻子的方成河怒道。

無疑,他夾在中間是最為難的。另一方面,因為訓練基地是在北邊,儘管是空軍總部直屬,但平常少不得要所在軍區的照顧,當然是向著北空這邊。你廣空在兩千公里之外,你別說是後來者,就算是你先來的,那也得靠邊等。

方成河卻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和聲和氣地說道,“老陳,我如果沒有這個底氣,我不會坐在這裡和你扯半天。這個兵,我必須得帶走,我帶不走,誰也帶不走。當然,除非他個人有想法。他如果態度很堅決不願意去廣空,我絕不強求。二師不要三心兩意的兵。”

“你說得比唱得好聽。他是你們二師師部駐地西縣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哪個不希望在離家近的地方服役。徵求他意見?你看你那副慷慨無私的嘴臉。”陳政委被氣到了,指着方成河的鼻子說。

方成河看了看時間,站起來,正色道,“我當然會調查了解清楚所有情況。老兄,今天我必須把人帶走。”

陳政委深深地嘆了口氣,轉過身看向窗外,沉默良久,感慨地說道,“老航校的根就這麼點了,你來挖一點他來挖一點,我是誰也留不住。劉瘋子走之前交代過,把李戰留下來,他有很大的潛力成為優秀教員。轉為飛訓基地二十多年,前後只有七人進入了空軍人才庫,李戰是第七位。我想留下他,可惜我沒那個能力。”

言語之間是有心無力的落寞。

方成河慢慢收起笑臉,深深嘆了口氣,“老哥,時代在變遷。對現行的培養模式進行改革是必然的,上頭的決心也是很大的。與其讓尖子留在後方,不如放到前面去發揮更大作用。至於劉瘋子,他自身都難保,你讓他別操這個閑心。”

陳政委回過身來,冷冷看了方成河一眼,沉聲說道,“給我一個小時,我和他談一談。”

“沒問題,我在招待所等你把人和手續帶過來。”方成河信心滿滿地說道,向陳政委敬禮,乾脆利落地離開。

這裡是簡報室,李戰坐在他坐了一年的位置上,面朝窗戶望着飛行區。冬季飛行服加身,黑色的飛行夾克式棉衣略顯笨重但很暖和。白色的飛行頭盔就放在右大腿上,他的右手按着,頭盔前面正中央的紅五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陳政委大步走進來,李戰起立轉體敬禮。

那是個臉龐稜角分明的年輕人,劍眉之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緊抿着的嘴唇昭示着他的渾身肌肉都處於待命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