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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硃紅色的沉重宮門在自己的身後關閉,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咯吱聲,蘇謐這才意識到

,自己終於有驚無險地走出了這個宮廷.

劉泉跳下車向旁邊的同伴打着招呼,拱手辭別眾人,說話之間,車駕已經迅速地拐過一道彎,

進了旁邊的巷子.

蘇謐覺得自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氣,一陣風吹過,她冷不丁打了個哆嗦,這一場戲演下來,雖然

她不是主角,卻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件尚且帶着餘溫的衣服當頭落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抬起頭去,是齊皓,他正關切地看着

她.

把身上的外套給她之後,齊皓順勢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趕車鞭子:先交給我吧.

蘇謐心中一暖,忍不住欣慰地一笑,想要將手中的鞭子鬆開,手卻不聽使喚.立刻意識到剛剛因為極度顫慄的緊張和入骨侵肌和寒冷,使得她的手都僵硬了.

齊豫察覺到蘇謐的異樣,他上前握住她的手.

感覺到灼熱的溫度覆蓋在自己的手上,蘇謐的雙手很快就恢復了知覺.

與眾人打完招呼的劉泉拐了進來,蘇謐帶着幾分無措地將手迅速地抽出來,車子交到了齊皓的手上.

共同出來的商人早都已經各自歸家散去了,只餘下劉泉和齊皓以及車子上吡牙咧嘴的那個小廝,他正是東來樓的小夥計.眼看已經出了遼軍的注意範圍,他早已收起了那副偽裝的可憐相,轉頭向蘇謐恭敬地問道:二小姐,您沒有事吧?勞駕您干這種辛苦活了.他正是葛澄明留在這裡的勢力的接頭人.

我沒事,不用擔心,倒是這一次害得小許你吃苦頭了.這個年輕人名記許幀,是蘇謐父親的舊部,她自然是熟悉的.

一點兒小傷而已,不受點傷瞞不過那群蠻子.許幀滿不在乎地笑道:沙場裡面受過的比這重地傷多的是.我們這些粗人也不覺得痛,小姐不用在意.

蘇謐感激地點了點頭,然後轉向劉泉正色斂襟行了一禮,道:蘇謐在這裡多謝劉老闆了.

娘娘這是哪裡的話啊,這豈不是折殺小人了?劉泉無足無措地還禮道:說起來,是小人要謝謝娘娘才對呢.要不是娘娘讓我前去獻上銀兩投效倪源,如今我劉泉早就是家破人亡了.

蘇謐暗道一聲慚愧,當時她是不知道倪源會謀反的.她讓劉泉前去討好倪源一方面是希望能夠保住劉綺煙的孩子,算是為了這個深宮裡面真心待她的少女盡一份心吧.另一方面是為了自己的勢力着想.她手中從葛澄明那裡接手過來的勢力主要就是經營商旅酒樓一類的行業,與作為京城商家裡面龍頭地劉泉結交自然是有利無害.

可是機緣巧合,劉綺煙沒有保住,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反而有了這樣的效果.

當時的她,雖然對倪源的評價極高,可是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這樣地氣魄和野心,能夠將整個大齊,整個天下都玩轉與掌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不過,這些話現在自然是沒有必要說了.

....遼軍入城之後,富豪的商人無人不受到搶掠洗劫,唯有我們這些日常與倪源走得近一些的商家略微好一些.劉泉繼續說道.然後他搖了搖頭,臉上現出慘不忍睹的神色:唉,我們這些平民人家都尚且如此了.像王家,吳家那樣的權貴豪門更加是....

蘇謐一陣黯淡,這些日子她留在殿中服侍,那些遼軍將領自誇功勞的話語時不進地也會傳入她的耳中.不外乎是今日劫掠了多少富戶,明天要去搜刮哪裡地店家,要不就是又抓住了什麼皇室宗親,擄獲了多少美女,或者又將昔日抗遼將領的家人屠戮殆盡......

大齊為了政權的統一,徹底斷絕謀反地可能,所以並不實行皇室分封制,宗室貴族以及勛貴親眷大都是聚居在京城裡面,如今卻被遼軍一網網打盡了,這些平日趾高氣揚的豪門貴族,如今正是遼軍搶掠地重點,淪為這群強盜口中最肥美的膏腴.

劉泉仰望着天空,雙目隱隱含淚,說道:原本我還可惜我那孩子終究是沒有福氣的.可是剛剛進宮裡頭走了一遭,看到宮裡頭地那些娘娘們如今....唉,這個孩子就這麼去了反而是有福氣的了....

蘇謐在旁邊聽得一陣悲涼,想到宮中那些勾心鬥角,費盡心機的女子們,無論她們的手段是如何的精彩老練,計謀是如何的縝密周到,都是一張張蛛網,再細密,再晶瑩,也敵不過一陣狂風暴雨的摧殘.

她們或者純良,或者跋扈,或者驕橫,或者懦弱,可是如今的遭遇又有什麼分別?

她們有些為了貞潔而選擇自裁,有些不堪受辱而被折磨至死,有些強顏歡笑,服侍着毀家滅國的敵人,禍福旦夕,輪迴無常.誰又知道,自己明天是不是還能夠笑得出來,是不是還能夠活的下去.

劉綺煙的死亡,如果按照時間來算的話,確實正是時候,她的墓葬正結束在破城的前一天,見證了這個後宮之中最後的輝煌.

可是自己心愛的女兒就這樣去了,她的父親該是怎樣的心情呢?而那些如今正在宮中苦苦掙扎求存的宮妃們,還有她們的家人....

眼看事情已經成功,幾人稍談了片刻,劉泉就告辭而去,自地返家了.蘇謐三人駕着馬車,向京城北邊的朱雀大街奔去.

蘇謐還記得自己上一次出宮前往寒山寺的時候,把見到的這座城市的生機與活力.可是如今一路走來,原本繁華興盛的大齊京城寂寥凄涼地恍如死城,街上幾乎沒有一個行人,日常的商店酒樓都將大門關閉緊鎖.路上時不時可以看見原本門戶精美富麗的富豪人家一副被劫掠過後的凄慘景象.甚至有不少家店鋪都可以看出被大火燒過的痕迹,門前還有着暗紅色血跡,怵目驚心.

內人坐在車上,齊皓趕着車駕,迅速地穿過幾道民宅,一轉身進了一道小巷,停在一棟帶着幾分破敗地後門前,這裡正是葛澄明他們在齊京的大本營,東來樓的後門.

早有安排在這裡的人接應了出來.蘇謐至此才呼出一口氣,她終於安全了.

齊皓輕車熟悉路地帶着蘇謐進了樓.

剛進了院子,一個女子懷裡抱着一個嬰兒沖了出來,娘娘.她驚喜地喊道:娘娘,您可算是逃出來了,擔心死奴婢了.一邊止不住地眼淚流下來.

竟然是覓青,蘇謐也是歡喜之情雀躍難抑.她原本還一直擔心當時遼軍來的太快.覓青沒有來得及跑出去呢.剛剛問過許幀才知道她是平安地逃出來了.

她懷裡的小嬰兒就是齊瀧那個還沒有來得及起名字的兒子,一雙眼睛又黑又亮,見到了蘇謐,一點兒也不怕生,胖嘟嘟的小手向外伸出.

蘇謐心裡頭一陣憐惜,伸手從覓青的懷裡將他抱了過來.輕輕搖動着,小嬰兒在她地懷裡發出咯咯的笑聲.

蘇謐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抱着懷裡的孩子.看着身邊的的同伴,她終於確信自己已經脫離了危險.這些日子地擔驚受怕已經徹底過去了.這些天以來長期繃緊的身與心都在這一記得完全的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