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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相行

軍人滿腔赤誠血。一副忠肝義膽心。

朱棣利用了這一點,頃刻調動了三軍氣氛,將今日行宴射推向了第一個**,儘管賽馬射兔比賽還沒開始。

隨後一番熱捧讚揚聲中,男、女賓客分左右各自回坐,今日的正頭戲也隨之拉開帷幕。

只見倘大的校場已成了騎射場,木柵在馬場中間橫豎而搭,惟妙惟肖的木雕兔不規則的放在木柵相交的截點。馬場邊緣,又有十一名紅巾兒郎胯騎高馬,手挾長弓、背束箭囊,在一條極長的木柵後躍躍欲試,只等號角響起那刻,他們就可以下場一較高下。

上場的十一名小將,年紀最大二十三四,最小也才十四、五歲,都是英姿昂揚的少年郎,個個生得玉面星目、儀錶堂堂;又大多為在座武將之子,或少年有為的年輕軍官,如何不引得眾人側目。

儀華下二十來名女眷無不注視着場下小將,只是命婦們正大光面的看,看得一臉喜氣洋洋。大有丈母娘看女婿的派勢;而千金小姐們則掩袖悄視,看得含羞帶嬌,約有一番小姐挑選的如意郎君的樣子......不知覺間,將對朱棣的關注,慢慢地移開了。

上位旁觀冷眼人,儀華自有瞧出些明堂,心中不由感慨:原來六百年前的明朝,都已經有集體相親的趨勢了。

想畢,留意到還有不少目光悄悄的瞟向這邊,儀華心中一動,視線微微往左邊移了移,看向以體力過渡消耗為由推了下場試煉,現在卻精神奕奕矚目場下的朱棣,若有所思......

“王妃?”敏銳察覺儀華的目光,朱棣轉臉一瞥。

儀華立馬回笑,不卑不亢道:“臣妾剛才看王爺幾次墜馬,也不知可有摔傷,擔心......一會兒,王爺還是讓軍醫看看為好。”

朱棣聞言臉上露出幾分笑意,卻搖頭否決道:“軍醫倒不用,不過本王確實有些疲乏,等這場比賽後就回帳篷休息。”

一語了,朱棣又見儀華眉宇間也有倦意,開口就道:“你也一晚沒睡,晚上還有篝火宴,明天又要在早起看了晨練,送他們入大漠......”話略一頓。擰着眉上下打量了一遍儀華產後更瘦的身子,隨口續道:“本王看你這樣,估摸着是吃不消,等會你也一起先離開。”

儀華聽得極不自在,怪異的看了一眼朱棣,不明自己何時和他關係如此親昵,他竟可以這般自然的說出關切的話?心裡雖是詫異,儀華面上卻依然恭順不變,點頭輕聲應道:“好。”

“王妃要開始了,看你三弟是否可以撥的頭彩!”忽然話題一轉,朱棣轉頭俯瞰校場道。

語音一落,一聲低沉的號角瞬響。

霎時,十一匹烈馬如離弦的箭,一下子躍身而起,跨過一米高的木柵。

接着,小將們抽箭、持弓、搭箭、拉弦、鬆手——羽箭“咻”地一聲朝木兔飛去。於此之時,雙腿緊夾馬背,不停的催馬狂奔。待一箭射出,又立即揚鞭催馬,加快馬,在抽箭、持弓、搭箭......

一時之間。馬蹄陣陣,塵煙滾滾。

大帳內,儀華看得心如擂鼓、緊張萬分,亦隨坐下眾女眷一樣,摒棄凝息看着這場騎技、箭術、度三者合一的較量。

觀看中,儀華不知不覺的忘記了身上的疲乏。直至半個時辰後,背着空箭囊的朱能風塵僕僕的第一個沖回終點,並帶着射兔十二隻的好成績,最終撥得頭彩從而獲得了朱棣親賜的寶劍,也將第一場賽馬射兔的比賽順利拉下帷幕,儀華方帶着疲憊而淡淡的笑容離席回帳。

回到帳內,適值正午時分。

陳德海早吩咐了小內侍備了豐富的飯食湯水。

朱棣卻只食了一盤子的饅頭,喝了一大碗炖雞湯,就簡單的盥洗睡下。

陳德海看着連連嘆氣搖頭,口裡呢呢道:“我就知道......”

見狀,幾個拉着盼夏追問校場情形的小丫頭們紛紛掩嘴輕笑。

儀華將口中的花菇鴨掌咽下,拿帕拭了拭嘴角不存在的油漬,放輕了聲音道:“小聲點,王爺正睡着呢!”

小婢女們看了一眼黑漆描金百寶嵌八扇屏風,連忙噤聲,低眉順眼的侍立帳內。

儀華抬頭看向陳德海,笑道:“德公公放寬心,等晚上的篝火宴,羊、兔這些烤物,極合王爺喜好,到時他會多用些。”

陳德海感激一笑,自不再長吁短嘆,又見儀華不欲再動筷,另笑呵呵道:“王妃您也該是累了。小的這就讓人打水伺候您歇下。”

歇下......大白日的睡覺,還是和朱棣一起。

儀華下意識的蹙了蹙眉,點頭允道:“恩!那麻煩德公公了。”

陳德海聽了又笑說了幾句客氣的話,便讓小婢女收拾了桌子,小內侍打了溫水,留了迎春她們伺候儀華,方領了帳內一應侍人悄聲退下。

盥洗畢,儀華饒過屏風到了寢房,見朱棣躺在床榻上正睡着,她心裡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輕手輕腳地一上床榻,便感疲憊倦意如潮襲來,再也顧不上白日與朱棣同榻而眠的不習慣,雙眼一闔,這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儀華睡得極沉,中間似乎有醒過,好像是見朱棣起身離開,可沒等她腦中清醒些,嘈雜聲就沒了,她又混混沌沌的睡下了......迷迷糊糊中,她想原來身體、神經緊繃到一個極限,就能安穩的睡上一覺。再不用為血淋淋的三十八條人命所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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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裡,她彷彿回到了前世的部隊上,一聲聲整齊清脆的哨音響起,那是出早操的口哨!

一個激靈,儀華猛地坐起身,眼前卻是一律黑漆描金古物傢具,以及熒熒幽光下一身玄色長袍的朱棣。當下,儀華眼神一黯,又如常的看着顯然已收拾妥當的朱棣,暗暗納罕她怎麼睡得這麼熟,朱棣起身了都不知道。還有盼夏她們怎麼也不喚她?

心裡疑惑着,儀華卻仍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一邊起身下榻一邊說道:“臣妾睡得過沉,竟沒覺王爺您起身了。還請王爺稍等片刻,臣妾這就梳洗收拾。”

立在床前的朱棣,深深地看了一眼儀華,目光複雜而灼熱。

“好,你先收拾,本王外面等你。”收回目光,朱棣轉身離開。

儀華讓朱棣這一眼看得心中一緊,轉眼又見盼夏、迎春她們異樣的目光,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了?可是我哪有不妥?”

迎春幾人一聽,忙低頭盯着腳尖,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說!”儀華皺起眉,口氣微有不悅。

面對儀華少有的嚴厲,幾人瑟縮了一下肩膀,更不敢言。

儀華臉色一沉,伸手指向盼夏:“你說!”

盼夏咬咬牙,不安的走到儀華身邊,湊身低聲道:“王妃,您臉上淚痕斑斑......”

“是嗎?估計是想曦兒了。”儀華聞言一僵,片刻又如常吩咐道:“篝火宴怕是快開始了,梳洗吧!”

幾人一聽“篝火宴”三字,不由面面相覷,又一臉怪異的看向儀華。

儀華不理她們的詫異,轉臉無言的看向身邊的盼夏。

盼夏勉強地擠了個笑臉道:“王妃您真是累了,昨兒的篝火宴已結束了,這是要去送軍入漠北。”話落,不知想起什麼,臉上笑容深深:“對了,是昨晚的篝火宴沒上臨時決定沒讓女眷去,王爺又見您睡得沉,就讓奴婢不要喚醒您。”

仔細回想,昨晚好像是見過朱棣離開......

儀華按着太陽穴想了一想,實在是一片混沌不明,只得作罷。不過睡了足足七個時辰,儀華現在倒是神清氣爽。只是肚子卻有些餓了。

盼夏生的一顆七竅玲瓏心,又一雙擅於察言觀色的眼,當即心思一轉,就遣了兩名小婢女端了吃食進寢房裡。

“盼夏,帶你在身邊果真沒錯!”任由她們給自己梳妝,儀華滿足的喝了一口粳米粥,對鏡笑道。

今日要送三千名精銳騎兵遠入大漠,打扮不可隨意,於是儀華便選了王妃朝服。

如此收拾,費時不少。儀華恐朱棣等的不耐,一梳妝畢,趕緊去了外間。

“讓王爺久等了!”她的聲音中透着幾分歉意。

朱棣從窗前轉身,上下看了儀華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滿意,道:“時辰差不多了,走吧。”說著就往外走。

儀華忙跟了上去。

此時四更天剛過,外面的天還灰濛濛的一片,燕山大營校場卻立滿了整裝待的大明將士。

當儀華趕到燕山大營校場,來不及意外場中只有她一名女子,已被場下的金戈鐵馬的氣勢震懾。

點將台上,升“藍”帥旗,藍玉調兵遣將。

校場下面,三千名即將出征的將士,隨戰鼓、號角、旌旗不停變化陣容。

最後,戰鼓號角俱閉,眾將士肅然昂立。

藍玉一聲令下,眾將士依列而站,按次而行。

鐵蹄聲隆隆震地,一聲聲直擊人心——三千名大明將士,踏上了遠去漠北的征途,直至歲末隆冬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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