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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不懂

燕山大營方圓百里人跡罕至,唯有雄渾起伏的遠山,一碧千里的遼闊草原,與那戒備森嚴的重重關卡。

次日傍晚,經過數道關卡嚴密盤查,他們終於抵達燕山別莊。

此處美其名為燕山別莊,實則只是一間小院落。它背靠山林,山中松木蒼鬱,林翳蔽天。左右零零落落的栽了些柳樹,留出中間一條丈尺寬的路徑,一直蜿蜒伸向院落大門。

馬車穩穩停下,儀華心中一沉,手緊攥住褥裙。

不需片刻,外面起了一陣騷動,很快的騷動止了,就聽眾聲齊道:“參見王爺!”

“母妃,有人在叫父王嗎?”睡得迷迷糊糊的熙兒,讓洪亮的行禮聲吵醒,他在陳媽媽懷裡揉着眼睛問。

不用回答,車外已傳來朱棣與道衍寒暄的聲音。

聽到朱棣的聲音,儀華一路上的薄怒與緊張,莫名地全消失不見,心裡很是平靜,甚至寂靜。

一路忐忑不安的陳媽媽,見儀華臉上有了笑容,雖然那眸子極清冷,可不像路上一樣滿臉不悅,心裡微微放了心。

這時候,外面又起了一陣響動,隔了一會平靜下來,一個陌生地尖細嗓子說:“請王妃、二王子下馬車。”說話時,車門嘎吱一聲從外打開,一個大約弱冠之齡,容貌俊秀,身穿軍服的小士兵侍立車下。

儀華微微一訝,那小士兵已弓着身道:“內侍馬三寶參見王妃。”

原來和李進忠一樣,是一名內侍。

儀華斂回異色,眼睛一抬,便看見立在一棵柳樹前的朱棣。

暮色將合,僅幾縷暗紅殘留天際,光線暗了,依稀只辨出他穿了一身藏青色袍子;周身氣息都隱在黯色里,看不清神色,但那一雙眼中閃着熠熠的光芒,有神且懾人,一看就知道是他。

只是這一眼而已,也不過七天罷了,此刻再見朱棣,儀華竟覺恍如隔世,彷彿飲了孟婆的忘川水,前塵往事都遺忘了,留下的僅是一些模糊的虛無影像。

恍惚的這一瞬,朱棣大步走了過來,駐足在馬車下,伸出手,沉聲喚道:“王妃。”

院落外除了來來往往搬行李的侍人,還有如銅牆鐵壁守着的數十名侍衛,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儀華不會駁了朱棣的意。她恭敬溫婉的道了一聲謝,方將手交給朱棣,款款下車。

腳下立穩,儀華立即抽出手,要向朱棣行禮。

手方抽出半寸,朱棣已重新握進手裡,隱在儀華的廣袖下,免禮道:“你身子不便,不用行禮。”

儀華既已決心斬斷念想,對於這種過於親密的動作,她自是異常排斥。可任憑她怎麼使勁抽出,卻沒有半點鬆動,而她又不敢引起太大的動靜,索性也不去掙脫了,移步與朱棣並肩而立,含笑看着陳媽媽和熙兒下車。

熙兒活潑好動,用老人家常說的話,就是一隻上躥下跳的潑猴,一刻也安靜不得。打跟徐增壽學起武藝,更是停不下來,見了石階也不老實走,就一階兩階的跳。陳媽媽怕熙兒下馬車也跳,在朱棣面前失了禮數,緊抓住熙兒的手不放,沒想到熙兒卻是規規矩矩的下馬車。

“參見父王。”一下馬車,立馬掙開陳媽**手,跑到朱棣的面前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儀華看得瞠目結舌,她以為熙兒就行個拱手禮,何嘗有這般鄭重其事行禮的時候?

“起來。”朱棣也覺詫異,隨即眼裡卻掠過一絲笑意。

依言,熙兒小小的身板利落起立,眼睛在父母身上溜了一轉,停在朱棣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來。

儀華看著兒子言行不似往常,心裡估摸他又要做什麼,正要出聲打斷,熙兒已經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朱棣的腿,仰起頭,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朱棣,咧嘴一笑,道:“父王,舅父說名師出高徒,我是舅父的高徒,您下次打戰帶上熙兒吧。”尾音未消,想起徐增壽,忙又道:“還有舅父,也帶上舅父吧!”

朱棣先以為熙兒好奇的看他,以為是熙兒對他的孺慕之情,這會兒一聽竟是這樣的請求,微錯愕了一瞬,旋即放開儀華的手,將熙兒一把舉了起來,臉上再綳不住了,已是朗聲

大笑:“好,可得先考量一翻你舅甥二人的本領才行。”

說著,朱棣很自然的轉頭,看向儀華,笑意從眼裡溢出,溢至眼角眉梢,剛硬的面龐似乎有溫潤的神色。他含笑道:“本王就知你三弟一直記着這事,不過當了朱高熙騎射師傅半年,就讓他給拐了去,我們的小兒子是不能再認他當師傅。”

朱棣在軍中頗有賢勇之名,又不吝惜身份與眾將士結交,但他到底是霸主一方的藩王,統率燕山大軍,平時在眾人面前難免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猶是北征大獲全勝以後,人越內斂沉穩;此時單不說他慈父一面,就是對妻子的溫聲細語,已聽得一干營中將士愣了愣。

儀華卻覺不自在,好在氈帽紗帷遮着,也看不出什麼。

“王爺,道衍大師他可已進了莊子,怎不見他?”不欲接朱棣仿若無事人一般的話,儀華轉移話題道。

朱棣笑容淡了下來,放了熙兒,語氣平常道:“這個院子只有兩進,道衍大師住下多有不便,本王就安排了他住在數里之外的營中。”

儀華聽完心中一動,卻什麼也不說,只是淡淡的“恩”了一聲。

儀華的冷淡,朱棣視若無睹,看了一眼正上燈的院落,忽的又暗中攥住儀華的手,面上只作攙扶,道:“也快一更了,晚飯還沒用,你葯也沒喝,進屋吧。”說著吩咐了一句看好熙兒,便不容拒絕的攙着儀華進院子。

眾人目光之下,兩人並肩而行,這是不曾有的。

儀華側目,隔着一縷薄紗望去,朱棣神色自若,好似這一切再正常不過。

而她卻愈不解,亦不懂——朱棣這樣一反常態,究竟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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