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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夫妻

玄色身影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里,數月的思念似決堤的潮水,剎那將她吞噬淹沒。

“朱棣......”情不自禁地低呢,毫無警覺地自儀華口中溢出。

她的聲音細小如蚊蚋,卻絲毫不差的落入朱棣耳中,他愉悅的扯起嘴角,低低一笑:“阿姝,我回來了。”說著,朱棣大步走進。

高大的黑影一步一步地趨近,儀華驟然驚醒,慌忙地從椅子起身;卻不及任何反應,人已拽入朱棣的懷中,被他緊緊地擁着。

緊擁着幾近生疼的力道,令儀華不舒服的抗拒着,微啟雙唇低聲輕斥:“王爺!”

朱棣在儀華柔軟的絲中,猛吸了幾口氣,稍稍鬆開了雙臂的力道,聲音帶着一絲沙啞嘆道:“還是有你在身邊的好,這風餐露宿的日子......唉......”伴着一聲低低的感嘆,不規矩的手輕輕一扯,拉下了儀華腰間茜紅絲帶。

夏末的衣裳單薄軟滑,隨着束縛一解,藕銀色衣衫滑落肩頭。

身上急劇一涼,儀華一驚,忙打開朱棣作亂的手:“一身風塵,不許胡鬧!”

此言正中下懷,朱棣厚顏一笑:“正是一身風塵,才要王妃陪本王沐浴。”說話間,不顧儀華掙扎將她打橫抱起,直接向裡屋開鑿的一間耳房疾行。

這間耳房是一間沐浴室,室內一塊四四方方的小池子,是引秋山上一處溫泉里的水,一年四季都有活水循環反覆。此時,涓涓的熱水自一邊雕着龍頭口中緩緩灌入,裊裊煙霧從池中騰騰上升,一室霧蒙繚繞。

藉著壁角幾盞橘色昏光,朱棣目光雕琢着儀華宛若流霞的緋頰,眸底黝黯而灼灼。

“放開我!這樣也不怕惹人非議!”沒注意到朱棣的眼神,儀華只氣惱的雙頰緋紅,掙扎不停。

朱棣定定盯着儀華愈加紅嫩的臉頰,喉結上下一動:“天下之大,敢言我是非者能有幾人?何況是在北平!”

如此睥睨天下的話,聽得儀華不禁一愣。

就在這愣神的一霎,只聽“噗通”幾聲,卻是他們雙雙入水。

“你!”一下跌入池水中,儀華氣結難言。

朱棣卻是朗聲大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儀華狼狽的模樣。

儀華被笑得好不氣惱,看着朱棣張口大笑的樣子,卻又是心中一動。她身子一仰向後划去,裸足隨即一抬,一灘池水悉數灑向朱棣。

“咳咳咳......”不防池水迎面撲來,狼狽嗆了口中不少,朱棣抹着臉一陣咳嗽。

儀華得意一笑,身子一轉,如魚游水而過。

不料得意過早,足踝被緊緊一抓,儀華急忙使力相蹬,不過僅僅一下,背後已覆上一個炙熱的胸膛,耳畔也響起了朱棣低沉的笑聲:“使了壞,就想跑?可沒那麼容易......”

一室氤氳,滿池春色。

久別重逢的靜謐之夜,炙燙溫度灼熱彼此。

......

身疲力乏地躺在床榻上的時候,已有青灰色的薄光從糊着白紙的窗戶透入。

儀華惺目半睜,無力地被朱棣攬在懷中,任由他粗糙的手摩挲着腰間細嫩的肌膚。

“去哪學的這招?以為這就矇混過去了。”儀華雙頰酡紅,蠕動着唇瓣不甘的說道。

朱棣饜足的神色一滯,繼而無奈的搖頭失笑:“一聽你負氣來此,我不是連夜趕來賠罪?怎如今年歲增加了,反比以前小氣了......恩?”尾音上揚,又帶着沉沉而醇厚的蠱惑。

——以前只當他是陌生人,當然可以不在意;現在一切皆不同了,她能不在意、不小氣嗎?

儀華無法將這話坦言,索性全然不理會朱棣。

朱棣只將這當成儀華仍在生悶氣,溫聲相哄道:“這次真不是有意瞞你,一切都是為了打個北元‘聲東擊西’。若提前泄露,可就是違逆了父皇的旨意,乃是抗旨重罪。”

朱棣近年來將陽奉陰違一套拿捏於鼓掌之間,儀華自不信他這番言語,卻也不繼續追求下去,只是忽然揮開腰間的手,一個轉身,望着朱棣一字一句清晰道:“燕王已大勝於徹徹兒山,為何還要繼續深入敵人腹地,非要拿下殘餘的幾十名敗將?難道這也是聖意?”

你可有想過其中的兇險?!

儀華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咽下這句話,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朱棣。

在儀華湛亮的目光下,朱棣緩緩閉上眼睛:“不抓住這次機會大造聲勢,恐再難有機會了。”

聞言,儀華呼吸一窒,艱難問道:“真到了那一步?現在平安富足的生活不好嗎?”

感覺到懷中人兒的顫抖,朱棣輕輕嘆息一聲,手掌順着腰際划上儀華光裸的背脊,輕撫着道:“不到萬不得已的那一步,又豈肯拿身家性命去一搏......上次京中來報,父皇的身體已大不如前,時常病卧床榻......”

不等朱棣說話,儀華慌忙掩住他的唇,情緒微有激動道:“不要臆測,就算有什麼,可允炆他心性純良,定然會敬你們做叔父的。”

朱棣嘲諷的扯了一下嘴角,沒有說話。

看着朱棣沉默下來,儀華忽而想起近一年來今上屢下達的敦教之言,心裡反又不安。

赤1uo的肌膚相貼,彼此細微的變化不難察覺,朱棣輕拍了拍儀華似有安撫道:“整天胡亂臆測的是你,說過多少次不要費心,沒到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我現在這樣不過是為了多求一道護身符罷了。”

他的語氣稀疏平常,仿若談天氣般平淡,儀華心下卻怎麼也難以相信這一番言辭。

也許心底的不信,是來自於前世模糊地印象;也或許她的不信,是來自於這四年里朱棣的異常忙碌。

“從前日就沒闔過眼,你再陪我睡一會......”朱棣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倦意,漸漸低不可聞。

正猶自思量時,忽聽朱棣欲結束談話,儀華卻不願就此作罷,一凝神定目,看到得是朱棣疲倦的睡顏。不由地,儀華咽回了尚未脫口的話,只將目光流連在朱棣剛硬的臉龐,細細地看着他眼角不知何時又增添的細紋。

時光易逝,十幾年一晃而過。

他,不在是剛及弱冠的青年,已是手握重兵的一個三十七歲的男人。

她,也不在是無依靠的少女,而是為妻為母的一個二十六歲的女人。

太多的分離在他們之間上演,如今的她,只希望往後的時光能少些別離,多些團聚。

久久的凝視下,困意慢慢地襲來,儀華終不支的垂眼睡下。

卻不知在她入睡的下一瞬,一雙黑亮的眸子陡然睜開,得逞的笑意閃過眼底。

一覺無夢,再次醒來已是紅霞漫天,觸目所及,全身血紅的蒼茫之色。

儀華臉頰微紅的走在廊廡上,目光掃過,一律是慌慌忙忙低頭的侍人。她一向臉薄,這樣自是萬分不自在,臉頰不覺又燒又燙,只好抬頭瞪向那始作俑者之人。

這一眼,卻引得朱棣哈哈大笑,只覺這也是消受美人恩。

眼見院中侍人垂得越低的頭,儀華氣得暗暗跺腳。氣急敗壞之下,不小心踩住曳地的宮錦長裙,腳下一個不穩,卻是朝廊廡外栽去。

“怎這般不小心?”朱棣皺眉斥責,手疾眼快地攬住儀華,眼裡卻儘是深深寵溺。

儀華無奈,只能緊拽朱棣衣襟,穩住搖晃的身形。

抬起頭,四目相對,話語未言,卻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羞!羞!羞!”

一連三個“羞”,說得足尖相抵的二人身形一僵,轉頭向身後看去。

一個五六歲的小人兒,像一團天際的紅雲,不期然的闖入了眼裡。

小人兒不用說,正是穿着大紅撒金小衣小褲的明兒,她正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天真無邪的望着自己的父母。

朱棣饒是面不改色的本領不弱,卻在小女兒天真的目光下,臉頰泛起了可疑的紅暈。他鬆開放在儀華纖腰的雙手,握拳在唇下,微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明兒,幾個月不見父王,就不認識了嗎?來,到父王這裡。”

小人兒年齡雖小,卻最分得輕誰對她是好是壞,比起她意識中溫柔的母親,令哥哥們害怕的父親卻是最寵溺她的人。

這會兒,一見好些日子不在的父親,小人兒露齒燦爛一笑,甜甜的叫了一聲“父王”,就要向朱棣跑過去,卻聽身後有個聲音呼喚道:“小郡主,那裡不能去!王爺和王妃還在休息,和余姨到其它地方去玩。”

余菡輕柔的聲音,當即喚住了明兒的動作,一下轉身,明兒已往和朱棣相反的方向跑去。

朱棣臉色一沉,十分不悅地凝目望去。

儀華同時臉色一變,極其緊張地順目而望。

只見明兒還沒跑去的一個拐角,一抹湖綠色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余姨!”明兒一見余菡,小臉兒一亮。

余菡看見活潑可愛的明兒,柔美的臉上不由漾起一抹笑容,她抬起手背拭了拭額頭的薄汗,低着頭溫柔道:“跟余姨去其它地方,千萬別擾了王爺王妃。”說話時換手撐着微酸的腰肢。

明兒搖頭,側身指着廊廡另一端的朱棣,歡喜道:“余姨,這是我父王!他和母妃起身了。”

余菡猛然抬頭,嬌好的面上瞬間失去血色,一片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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