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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使入城了。

關於韓德樞傳來的密報內容,暫時還處在極端保密階段,不過關於遼使為何入城,張邁卻已經允許消息傳遞出去。

“聽說了嗎,聽說了嗎,契丹人來求和了。”

“真的?”

“那當然,使者都在城外了!聽說還是位和契丹的皇帝很親近的將軍呢。叫什麼,耶律屋子!”

“屋子?還房子呢。”

“這的,而且聽說這次契丹來求和,還是帶了大禮的!”

“大禮,什麼大禮,黃金還是白銀?珍珠還是珊瑚?”

“看你這眼界,跟叫花子似得。咱們去年打了那麼一場大戰,死了那麼多人,逼得契丹求和,就換回一點金銀珍珠?沒志氣!”

“那換什麼啊,契丹還能給我們什麼?”

“給什麼?最寶貴的東西!土地!”

“啊,土地?多少畝?”

“什麼多少畝!是整個燕雲十六州!”

“啊!”

燕雲十六州在哪裡,很多市井小民幾乎都還搞不清楚,但大家卻都知道那是很大的一片土地,之前被石敬瑭割給了契丹——這也是張邁發動對契丹戰爭的最直接導火索,也是天策大唐對遼戰爭的理由之一。

聽說契丹來求和,秦西的民眾在歡喜驕傲之餘,也有不少人為了遼使來求和而沾沾自喜。

“要是能不動干戈就拿回燕雲,兵法上怎麼說來着?對,不戰而屈人之兵!好事啊,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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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州百姓的言論,通過各種途徑傳到了張邁耳中,同時曹元忠也接到了款待遼使的任務。

自天策政權進入到涼州以後,他就屢屢成為天策大唐的外交官。所以曹元忠對接到這個任命並不感到奇怪。

如果說,魯嘉陵是天策政權外交事務中,更多在暗黑中從事任務。那麼曹元忠便是在明面中為天策政權爭取外交加分,從過去的幾個任務執行效果看來。他顯然非常勝任。尤其是針對力量稍弱的孟蜀等國,曹元忠的裝逼能力大派用場。

不過,曹元忠本人對此卻不是非常滿意。他總覺得,自己似乎總是無法得到像鄭渭、魯嘉陵那樣的信任。如果說,因為鄭、魯等人是安西舊人,從先來後到上來講是他們更得信任的原因,那麼郭威呢?范質呢?曹元忠覺得。這些來自中原的後來者,似乎在天策高層會議的話語權上也有凌駕於自己的趨勢。或者更確切地說,他覺得張邁更加信任郭威與范質。

張邁的信任,就是天策政權內部權力的標誌!不管鄭渭所領導的政-府也好。楊定國所領導的糾評台也好,如果張邁一聲下令解散之,沒有人會懷疑這個命令會得不到執行。或許張邁自己還沒有自覺,但是他現在在整個大西北的地面上,已經擁有了言出法隨的無上權力。那些參加糾評台的士紳們。根本就未曾想過也不敢想要去分天可汗陛下的權力,他們更多的是想如何利用這個平台接近元帥,以獲得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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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屋質打量着眼前的曹元忠,這位天策重臣,他是聽說過的。

這人是來自沙州的故舊。隨着沙州人口的播遷,在天策政權內部擁有不小的影響力。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沙州人都會聽他的指揮,隨着張邁社會改革與新型政治體制的確立,河西許多國民的國家意識已經遠遠壓過了鄉土意識。不過仍然有一部分人固守着鄉土理念,以鄉土為紐帶團聚在一起,沙州的故舊,就有這樣兩個集團。

其中一個集團的代表人物是張毅,這是于歸義軍時代曾經被壓制在下風的一派;而另外一派的代表人物,目前來講就是曹元忠。

在安西唐軍東征的過程中,曹家實際上是失去了主導沙瓜政治生活的最高權力,不過隨着天策大唐勢力的擴展,他們的總體權益卻在擴大。因此曹家對張邁是又愛又恨又懼怕,恨是因為張邁實際上奪取了他們的統治權,愛是因為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另有收益,而怕則是隨着張邁地位越來越鞏固,就是曹家內部的死忠派也已經不敢生出背叛的念頭了。他們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在現在的情況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取得張邁的信任,並在新帝國的擴張中取得自己家族最大的利益。

根據耶律屋質手中的情報,他隱隱察覺到曹元忠的利益與天策政權的利益並不十分一致,當然,還沒發深入到那麼細緻的地步。

但是在交談中,兩人卻相得甚歡。耶律屋質是胡人而愛漢文化,曹元忠是漢人而久在胡地,雙方的交叉點非常多,所以交流得十分順暢。

在曹元忠的帶領下,耶律屋質參觀了秦州的重建,甚至旁聽了一次秦州糾評台最新的國民會議。

糾評台上,一個老農正在絮絮叨叨說著自己村子近期出現的事情,他似乎要訴苦,但詞不達意,又在大庭廣眾之下,心裡發怵,面對那麼多的大官人,他很有些害怕,本來是一肚子的苦水要告狀的,但等到真輪到他說的時候,他卻說不出來。

這時候一個糾評御史出面了,慢慢地鼓勵、引導,給他打氣——這就是現階段的糾評台國民會議,並不是非常成熟,一切都還處於草創階段。秦州的民眾,對於糾評台其實還不是很了解,或者說是很誤解。

不過,事情總算是上了軌道,由於有河西的經驗,楊定國對目前發展情況還知道如何應對,並未因國民會議的情況一時沒有達到理想狀況而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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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秦州重建過程中,耶律屋質則看到了許多新式的工具,從河西那邊,運來了許多複式滑輪,使得一個普通體力的勞工,就能搬運以往幾個人甚至幾十個人才搬得動的東西,一些風車、水車似乎正在建造。農地里,新的翻土工具使得工作的效率數倍提升,加上畜力的廣泛使用。也讓秦州的元氣恢復得很快。耶律屋質很想就近去看各種裝置,然而曹元忠很巧妙地“陪”着他。讓他一直處在可遠觀而不可近察的光流口水狀態中。

即便現在還處於戰爭之後不到半年的陰影之內,但秦州的重建工作已經幹得轟轟烈烈了。

這些事情,如果不是有曹元忠的帶領,耶律屋質是看不到的。只是耶律屋質不明白,張邁為什麼要讓自己看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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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觀完了糾評台國民會議,參觀完了幾處正在重建的工地,曹元忠又帶他到秦州的西市——這裡是秦州最大的貨物集散地——讓耶律屋質和遼使使團的人隨意購買他們看上的商品。

秦州本身就位處東西要衝。何況如今張邁又在這裡,大軍的進駐,諸多官員的隨行,其外圍自然會有數倍於官員的隨從。以及部分允許前來探親的軍方家屬,在近期內短暫地讓秦州無比熱鬧起來,這裡也暫時成了不亞於蘭州的一個重要商業據點,來自遠西的貨物和來自中原的絲綢瓷器,都可以在這裡買到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