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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党項去向

大漢jiān韓延徽自北上歸契丹以後,一直甚得耶律阿保機的重用,阿保機死後耶律德光對他也十分倚重,韓德樞是韓延徽的兒子,又從小有神童之名,跟在父親身邊,多歷軍政大事,所以這時年紀雖輕,卻已經身居高位。

他聽到了來自西面的消息之後,便勸耶律李胡趕緊西進,與耶律朔古會合。

耶律李胡聽了卻大不以為然。阿保機的三個兒子當中,耶律倍漢化最深,如果不是他的出身,以他的談吐修養走出來只怕誰都要認為他是一個漢家貴族子弟了;耶律德光也有胡兒之xìng情,也通漢人之事務;至於耶律李胡則是十分純粹的胡種,他從小悍勇而殘酷,是個野獸一般的人,跟隨左右的隨從手下,一不順他的意思就抓起來拷打,能夠因為一點小事就扒人的皮,身邊有河流就讓人淹死,身邊有火就將人燒死。

但述律平卻偏偏就喜歡他,常說他有漠北人當有之xìng,這次西征,述律平有心要讓這個幼子立功,所以耶律李胡差點做了西征的元帥,但耶律德光卻認為耶律李胡畢竟年輕,此次西征統領八九萬大軍,事關重大,還是由一個宿將來統領比較妥當,這才選了耶律朔古。

之後,耶律德光又給耶律李胡派了一個參軍韓德樞,偏偏這個參軍又是個耶律李胡最鄙夷的漢人。

耶律李胡素來看不起漢人,因此韓德樞的話沒說完他就搖頭,道:“本王為什麼要聽耶律朔古的?”他是皇太弟,位居王爵,又是契丹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對這次西征屈居耶律朔古之下本來就很有意見,覺得這是耶律德光怕自己掌了兵權威脅到他。西征之後,東路軍所取得的勝利又較西路軍明顯,因此耶律李胡更覺得讓耶律朔古掌帥印是個愚蠢的決定。

韓德樞道:“張邁萬里東歸,旋即出兵,其兵馬要麼是虛兵,要麼是疲兵,無論是虛兵疲兵,那都必是虛張聲勢。如果副元帥能與詳穩合兵一處,擂鼓向東,破張邁指日可期一破張邁涼州也可以席捲而下,那時候輪台戰敗的恥辱就可以一雪,中原震我兵威,納入囊中也指日可待了”

耶律李胡一聽笑了起來:“如果張邁真的是虛兵、疲兵,那我們還去幹什麼,讓耶律朔古去打就行了。”跟着笑聲轉為冷笑:“你們這些漢人,管管農田、收收稅賦是可以的,說到打仗終究不行。你也不看看,現在朔方軍在西北,定難軍在東南,兩軍之間雖然有一條路可以過去,但靈州夏州就像一個布袋口,隨時都可以合上,一合上那就是一個四面包圍的陷阱。我們必須先破靈州、夏州,然後才能順利西進,否則就可能落入陷阱。這個道理漠北三歲小兒都懂得,你們漢兒卻搞不懂,真是好笑。”

韓家父子人在契丹時,耶律阿保機、耶律德光還有述律平都加以禮待,但契丹人卻普遍不將他們當回事,可以說這些附胡漢人大臣也就是仰賴最高統治者的天恩,但作為族群仍然受盡屈辱,耶律李胡也就當他們是奴才。

因此韓德樞從小雖然過得憋屈,卻也憋屈慣了,這時忍住了,還是緩緩說道:“副元帥,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現在的情況,張希崇騎兵損失嚴重,剩下的步兵行動緩慢,套南不是封閉的地形,沒有用一支軍隊扼守就無法越過的要塞據點,張希崇以步兵可以sāo擾我們的背後卻很難阻斷我們的歸路。眼下最可慮的,是定難軍党項人。就我看來,党項人自接戰以來,只怕未出全力......”

耶律李胡臉sè一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契丹西征的兩路軍馬中,耶律朔古負責攻擊朔方,耶律李胡負責攻擊府麟、套南與定難,耶律朔古圍攻靈州久戰不下,而耶律李胡則已經先破府、麟,跟着破套南,定難軍党項人面對他時的表現也是幾無還手之力,比起耶律朔古面對張希崇時付出的代價,耶律李胡的勝利就顯得順利了許多。

而今韓德樞竟然說党項人自接戰以來未出全力,那等於是間接否認了耶律李胡的功勞,如果換做韓延徽這時察言觀sè多半要改口,韓德樞卻終究不免年輕氣盛,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說道:“党項人身在農牧交界處,步騎皆能,如果發動可有數萬大軍,且長城內外、河套以南是他們活動慣了的地方,若他們奮發起來,只怕我們未必能勝得輕易。”

耶律李胡冷笑道:“你一時說要西進去與耶律朔古會師,一時又說党項人在後方是個極大的後患,說來說去自相矛盾,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屬下的意思,”韓德樞道:“只要我們解決了党項人的後患,那麼就可以不管張希崇,安心向西了。”

帳內另外一個部將耶律曷叫道:“我們現在不正在攻打夏州城嗎?”

韓德樞道:“夏州城防守嚴密,靠強攻急切間是很難攻下的,就算現在發動強攻,也難以趕在與詳穩會師日期之間攻佔夏州。屬下認為,既然党項未盡全力阻截我軍,則他必是尚留有觀望態度,意存躊躇,若我們能說動他反戈,那時候以党項為前驅,先破張邁,後定涼州,天下事可在這一役鼎定下來”

“說動党項人反戈?”耶律曷道:“党項人和天策軍早有結,這事就是李從珂也知道一些,我們更是清楚得很要李彝殷反戈,只怕沒那麼容易。”

韓德樞道:“只是硬邦邦地招降,自然不行,我們必須許他以大利。”

耶律李胡道:“許党項什麼大利?”

韓德樞道:“党項人素來有自立之心,只是定難地方淺狹,難以迴旋,所以yù立國而不能,如果我們許他攻克西涼之後,將河西、朔方送給他立國,李彝殷非動心不可”

耶律李胡為之愕然,耶律曷叫道:“什麼打下了涼州然後送給党項?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耶律李胡也覺太過。

韓德樞道:“涼州是未取之地,許給党項,有如畫餅,放在以前就算我們如此許諾也是沒用的。但現在是中原hún亂,石敬瑭此刻未必能顧得上西北,涼州內虛,正是天策軍對外軍威最盛而內部力量最弱的時候,党項唯有這時才有機會借外力肢解天策、割據西北,過了這個時機他們以後肯定就得為天策軍所奴役了——這也是李彝殷猶豫躊躇的緣故。”

耶律李胡嗯了一聲,似乎微有轉意。

韓德樞又說道:“張邁的霸道,不止是我契丹皇帝陛下感應到了,就算是李彝殷肯定也感應到了。雖然背靠張邁有棵大樹好乘涼,但經過我這段時日的觀察我發現李彝殷乃是有野心之人,有野心之人,寄人籬下的好處再大,也不如自立為王來得強再說李彝殷與張邁之間縱有暗中來往,卻也還沒有主從之份,若能許他西北割據的大利,李彝殷必然動心”

耶律李胡沉吟道:“党項人所有不過小小定難,地位不過與我契丹一部族酋長、一州縣長官相當。我親自來征討他們已經抬高他們了,如今不但要跟他們聯手,還一下子要許給他幾倍疆土......”他搖了搖頭:“......太過了”

“若不是大利益,如何能夠讓他們動心?”韓德樞道:“如果我們與党項聯手,不但少了這後顧之憂,而且多了一支本地兵馬為前鋒,三軍合并有十餘萬人,則破張邁、斬薛復、盡取河西都可辦到。然後讓他們世世為我西北藩籬,一來可以讓党項去抵擋來自安西方面天策軍的反撲,二來我們也能緩出手來,集中力量經營中原。到得那時,便再也無人能夠阻止我們制霸九州了”

耶律李胡卻還是搖頭道:“我契丹以馬上得天下,豈能去和小小党項聯手?更別說打下了疆土送給他們,這話說出去非被人笑話不可聯手也要看看身份,党項蕞爾小族,沒有與我大契丹聯手的資格更別說許他這麼大一塊疆土此事太后也不會答應。這樣吧,你派個使者入城,限李彝殷三日之內獻出他的兒子為人質,然後宣布世世代代,臣服我契丹,如此我可奏明太后封他為公侯,讓他定難軍自立一國,為我契丹之藩籬。若不順從,城破之日,党項無論老少一併受死”

韓德樞道:“若是這樣,李彝殷必然不肯出降”

耶律李胡冷笑道:“他若不降,那就讓他看看我契丹腹心部的手段”

韓德樞還要再說,耶律李胡已不許他就這件事情再多言,韓德樞素知耶律李胡個xìng急躁殘忍,若是太拂他意,說不定會被他當場斬了也未可知,臉sè黯然下來。

耶律曷道:“那與詳穩會師一事如何回復?”

耶律李胡淡淡道:“聽說張邁這次帶來的人馬有三四萬,正好與耶律朔古相當,就先讓耶律朔古去試試吧。如果如韓德樞所說張邁帶來的是虛兵,那麼耶律朔古憑本部軍力擊敗他也綽綽有餘。如果你們都料錯了,耶律朔古無法取勝,那時有我給他殿後,也不至於一敗塗地,嘿嘿,若真有那麼一天,就等本王來給他收拾殘局吧。”

他是皇太弟的身份,人前人後不大肯叫耶律朔古元帥或者詳穩,往往直呼其名。

耶律曷道:“王爺說的不錯,夏州還沒打下來就去和詳穩會合太過危險,還是分兵協力,這才是兩頭都穩當。”

韓德樞心道:“詳穩能夠取勝,那是最好,怕只怕不能聚集兵力,就起不到雷霆萬鈞壓卵的效果,白白浪費了一個機會。”但在耶律李胡積威之下不敢再說,無奈,只好派人去回復耶律朔古,同時派了使者入城招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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