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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前,張毅才派人送來了密報,似乎曹議金打算以成親的名義請張邁回來,嘉陵冷笑起來。..道:“曹家的人就是沒膽子,他們為何不放手一搏呢,這次如果趁勢兵攻佔甘肅二州,誰能得戰果還不曉,的呢。我們安西的土地隔這伊州和沙瓜,可未必過得來。”

靈俊微微一笑,說:“如果曹令公是個冒險的人,那他就不是曹令公了。而且據說曹令公最近身子不是很好,如果他本人康健。或許還能放手一搏,但現在,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歸義軍在兩代人交接的情況下,以曹元德的威望能耐如何爭的過大都護?所以我估計曹令公一定竭力會求穩的了

“但是現在這個。機會太難得了”嘉陵嘆道,“如果錯過了,讓秋銀喘息過來的話,接下來會如何都還難說呢。

“大局的關鍵,不在甘肅!”李腦沉着臉,道:“甘肅二州的得失。只是錦上添花,但眼下我們或許有更大的一個棋局要對付!”他說著。望向西北:“那才是決定生死存亡的大勢!”

靈俊和嘉陵都向他望來,靈俊的身份雖然不低,但加入安西唐軍的日子不長,有一些機密還未能接觸得到。

曹家府邸,黑乎乎的屋內,只點着一盞油燈,似乎屋子裡頭的人見不得光似地。但此刻坐在屋子裡的兩個人。有一個就是曹元德,而另外一個,竟然是曾經出使安西的北庭回訖使者咯喇瓦。

“大公子,難道你還下不定決心么?”略喇瓦道:“張邁的手段,別人不清楚,大公子你觀察了這麼久,難道還不明白?他用三千兵力就能擊敗秋銀,大公子自忖,你勝過秋銀多少?薩圖克的下場是什麼,骨咄的下場是什麼,阿爾斯蘭的下場是什麼?還有我們伽大汗!這麼多前車之鑒擺在前面了。難道還不能夠讓大公子驚醒嗎?現在瓜州的胡人、沙州的漢人都已經將他當做大英雄了,卻都認為曹家拖了張邁的後腿而很不耐煩小民們就別說了,就是那些世家大姓,只怕也有一大半都已經倒向張邁了吧。張家、李家”甚至慕容家!”

曹元德的臉皮抽搐了起來,但咯喇瓦卻根本就不顧及他的感受:“若真讓他回到敦煌,萬一他動兵變。再隨便給你安插個罪名,眼下敦煌上下還有多少人會擁護曹家呢?”

“不!不行!”曹元德卻還是搖了搖頭:“我父親不會答應的”。

“不答應?你為什麼不試試!”

“不可能的”。曹元德道:“如你所說,現在張邁已經被河西漢民當成了救星,當成了英雄,家父就算再怎麼為家族考慮,他也不可能公開聯胡攻張的,他,,他老人家還有千秋萬代後的清名

“清名”略喇瓦冷笑起來:“真不懂得你們漢人是怎麼想的,眼前的事情都顧不得了,還管什麼千秋萬代清名。..”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曹元德掙扎着,道:“對我們漢人來說。史書上的一字褒貶,有時候比生死還大!有一些事情是無論如何不能做的,就算是家破族亡也不能做,尤其是我父親,其實他還是一個老派的人。他重視這個家族的勢力,但也同樣重視這個家族的令譽!”

“但他就快死了!”咯喇瓦畢竟是個胡人。沒有盧明德那樣的漢家修養,半點也不懂得委婉:“也許幾個月,也許就幾天了,但大公子你。卻還要活很久!”

曹元德明白他的話。卻還是沒法下得了決心。就在這時。有一個下人偷偷來報:“大公子,令公又召慕容老將軍了。”

慕容歸盈?這麼晚了還叫他來幹什麼!而且都不通過自己!

曹元德含了咯喇瓦,到了曹議金的卧室,想了想,卻不進去,而是悄悄繞到了窗下,只聽曹議金道:“睡不着,就叫你來談談,我派人的時候交代,若你躺下了就別叫你來,看來你也睡不着啊

“是的”那是慕容歸盈的聲音了,屋裡沒有第三個人:“我也在想河西的事情。”

“想到什麼了呢?”

屋內無聲了,有一盞茶的功夫,才聽慕容歸盈道:“老曹,你說我們是否太執着了?或者說。我們這二十年來變了?”

“變?二十年的功夫,當日馳騁沙場的勇猛將軍都要變成衰朽殘年一自然是變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我們的心!”

“心

嘎的一聲,曹元德只覺得耳邊一震,嚇了一跳,原來卻是慕容歸盈推開窗門吐了一口痰,跟着帶上窗戶回去,並沒有現他。

“老曹,這兩天你沒能出去。所以你沒有看到,唉,如今外頭的人。滿城的漢具啊,那個興奮,那個豪情”都讓我想起了當年”

“當年?”

“嗯,當年,當我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張公還在,當然。他的人在長安,可是他的英邁之氣卻留在了河西,那時候的河西是多麼的振奮!我們剛剛戰勝了回訖,驅逐了吐蕃,回歸了大唐,即便我當時還小小得幾乎不懂事,但大人們高歌奮進的那種豪情卻已經在我的心中紮根了!”

慕容歸盈所說的張公就是張義潮。..屋內曹議金長長地喘噓了起來,似乎正在和慕容歸盈一起懷念六七十年前的時光。

慕容歸盈忽然唱了起來,他的歌喉早就不行了,不出豪壯的聲音。但那詞語卻極盡蒼涼豪邁:“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哈哈,老曹啊,當初張氏政亂,咱們平定亂局之初,不也是抱着一腔的豪情,準備承繼張義潮公未競的大業么?咱們一開始和胡兒們聯姻,難道不只是將之作為權宜之計么?可是,那權宜之計過了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二十年過去了,權宜之計變成了因循,甚至變成了國策。而你我也都已經不是當年的你我。河西的漢民,那股銳氣,那股豪氣,那股英雄氣,不知不覺間也都消喪殆盡了”。

曹議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二十年”,二十年

屋子裡頭,慕容歸盈的聲棄忽然變得振奮:“可是今天老曹!今天我卻看到了,看到了那股英雄氣的重現!”

“你說什麼?”

“我說今天,河西的漢兒的那股英雄氣回來了:茶容歸磊道!“現在滿城的男兒都奮矛比就像當年灑你潮公而振奮那樣。或許,比當年猶勝之!”

屋內兩個老人的呼吸都很沉重。但這剎那間有一個胡人屏住了呼吸,是曹議金。

“你”曹議金有些喘息地開口:“你是說,因為張邁?”

“是!”慕容歸盈竟然沒有隱瞞。

曹議金怒道:“因為張邁?因為張邁?因為張邁!!”他喘息着,卻不肯停下:“我為河西忍辱負重二十年,才保住了沙瓜的平安,張氏末年亂政之後,沙州在籍戶口不滿兩萬,到今日重新恢復到數十萬人之盛況,靠的是誰?是誰?是我!他們不因此而感激我,卻去被一個才來了兩個月的張邁打動!他們”他們,”他的怒吼聲音帶着顫抖,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的虛弱還是因為心靈的虛弱,最後終於爆:“薄情。薄情啊!此等愚民,薄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