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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周接到雲州城的知會,便即起兵,同時知會東路、西路大軍,杜重威聽說高行周肯進兵,先鬆了一口氣。雁門關中,石重貴收到消息,召集諸將商議,安重榮、葯元福卻都不贊成出兵。

葯元福道:“這一去,要打的不是契丹,而是天策。一旦進兵,折德扆等的府州、麟州系人馬必歸汗血騎兵團麾下,我們河東將士與契丹有仇,而與府、麟有親,一旦出戰,那就是親者痛仇者快。雲州城下,漢人打仗,雲州城頭,契丹旁觀。這不但底下的將兵不會樂意,也會遭天下英雄恥笑,戰事未必會順利,而且對留守聲譽有損,會妨礙及前途。不如按兵不動,以觀接下來的形勢再說。”

石重貴是石敬瑭的養子,頗有問鼎儲君的資格,因此顧惜羽翼,不肯壞了名聲。他和高行周不同,高行周不聽帥令,杜重威可以拿他祭旗,石重貴就沒這方面的壓力。

安重榮也道:“陛下向契丹稱臣,此漢家奇恥大辱!如今契丹要利用我們去打他們鬥不過的天策,我們何必為他人出力賣命?難道我等真的是契丹人的奴才不成?”

石重貴見兩員大將都不願行動,便決定按兵不動。

高行周眼見雁門關沒有反應,他卻沒有辦法,三路大軍之中,他政治背景最弱,就算明知道別人都在推他進火坑也只得繼續進兵,不久到達桑乾河旁,就要渡河。

這時折德扆已經進入應州城,高行周的人馬就在應州城外西北八十里處。

高行周的副將對他說道:“應州城內是折德扆的人馬,他是天策的人,若對我軍半渡擊之,我們損失只怕不小。聽說折德扆兵馬不多,應州又是新得,防備不嚴。不如先打應州城,然後渡河。”

高行周連與汗血騎兵團爭戰都不大願意,這時哪裡肯去打折德扆?說道:“折德扆手下都是府、麟與河東人馬,如果與他爭戰。先就跟整個河東父老結仇了。安重榮自己不想做這個醜人,我們何必替他出頭?分批渡河吧,前軍渡河,後軍防備。”

應州城內,諸將聽說白馬銀槍團要渡河,都請令要去半渡而擊進行奇襲。

趙普道:“我看高行周部行軍遲緩,半點沒有白馬銀槍團傳聞中那等如風如火的雄姿,這必是士氣低迷使然。如此士氣去斗汗血騎兵團,不是送死就是自取其辱!我們兵少,不必現在就去打他。儘管讓他過去,觀察形勢,一旦有變,我們就斷他們的後路,讓汗血騎兵團關門打狗就可。”

因此白馬銀槍團安然渡河。一路如行於無人之境,不久抵達懷仁縣,懷仁縣也在折德扆手中,聽了命令將城門緊閉不出。

懷仁只是小小縣城,高行周也不進入懷仁,當晚在城外安營紮寨,第二日折而向北。不多久便接近雲州城。

此時的晉北形勢當真微妙極了:

契丹佔據了雲州城及其東北諸縣,來自敕勒川的天策唐軍駐紮在雲州之西,隱隱有圍城之意,各地義軍佔據其它州縣,折德扆控制了雲州,白承福等控制了朔州。各派勢力犬牙交錯,偏偏高行周從蔚州進入晉北,一路不攻城,不掠地,只要無人阻攔他就不開殺戒。各地義軍既不接濟,也不騷擾,就任他無驚無變地走到雲州城下,如此軍事形態當真古今罕有。

而高行周也知道杜重威石重貴等人的意思,那就是等着看他去打天策,若他有功,杜重威石重貴自然會跳出來接收好處,若是事情不順,最後承擔罵名的也只會是他,高行周自己是忍辱不發,他手下的將兵則不樂作戰,所以士氣十分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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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軍對雲州城本來已經隱隱形成包圍之勢,雲州的西北、正西、西南、正南的所有據點都已被封鎖,眼看高行周到,天策軍也不正面阻攔,竟撤出了正南據點。

高懷德心想:“我軍之中一陣死氣沉沉的,怎麼打仗!”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單騎出營,去看天策唐軍行動,他脫下軍袍,只穿放牧人的衣服,收好銀槍,穿着晉北少年在外活動時的土灰衣服,騎了一匹黃驃馬,沿着雲州城外遊盪。

這時雲州似將圍城而尚未圍城,之前曾有商旅出入,又有各種送信人員進進出出,品流複雜,無論唐、遼軍馬,看到一個少年騎馬遊盪也沒當一回事。

唐軍的布置,是望着雲州在西北、正西、西南作環抱形的陣勢,大軍重中之重在於正西,高懷德少年膽大,晃蕩晃蕩竟然晃蕩到唐軍中軍附近去了!

看看他接近中軍大營,兩個斥候警惕地跑了出來,高懷德長得人高馬大,遠看是個大漢,近看一張臉卻嫩得能擰出水來,嘴上還一點絨絨的黃毛呢,兩個斥候走近見是一個漢家少年,喝道:“哪裡來的屁孩子,在這裡遊盪!不知道這邊要打仗么!快回家去!”

高懷德心道:“這時候近前,給他們兩刀,然後就跑,他們也趕不上我,但暗算別人,不算好漢。”便故作天真地說:“兩位叔,我聽說這裡有汗血寶馬,我想看汗血寶馬!”

兩個斥候對視一眼,同時失笑,只當是附近哪家的孩子,聽到了汗血寶馬的名頭,竟然不知危險跑來看新奇,因高懷德的言語是燕地口音,不夾雜一點胡味,那兩個斥候便知不是契丹,不願為難,其中一個斥候喝道:“快回家去!這裡快打仗了!”

高懷德道:“這位叔,這裡真有汗血寶馬不,我放了一輩子馬,從來沒見過汗血寶馬呢。你好心讓我看看嘛。它們流的汗,是不是真是紅色的?”

那兩個斥候聽了這話都笑了,其中一個道:“這屁孩子真好笑,才幾歲的年紀,就說什麼半輩子了!”

另一個道:“屁孩子嘛,都是這樣。”

“咱軍營中就有汗血,要不讓他靠近瞅瞅見識見識?”

另一個驚道:“你胡說什麼!這話讓校尉聽到,腦袋還要不要!”揮手對高懷德道:“快走快走。都說了這裡要打仗,小心哪裡一支冷箭出來。要了你的小命!”

高懷德翹了翹嘴角,兩個斥候看他那模樣,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同時搖頭而笑。

高懷德又向雲州西北而去。越往西北,唐軍陣勢越是嚴整,不等高懷德靠近,就有斥候出營,話都不說,嗖的就是一支響箭警告!

高懷德不敢接近,原路浪蕩而回。

唐軍營中,李彝殷巡視諸營,恰好望見了遊盪於大營剛好射程邊緣的高懷德,李彝殷指着道:“那是什麼。怎麼容他看我營寨!”

恰好那兩個與高懷德對話過的斥候就在近側,回答道:“那不是契丹姦細,是個不知輕重的漢家少年,浪蕩到這附近,說是要看汗血寶馬呢。我們把他趕走了。怎麼現在還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