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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遼國商主,是個渤海人,名叫大智節,據說還是當年渤海王族之後。

渤海是東北漢化較深的民族,其亡國後部分流入中原的國民,都已經順利融入漢族之中,其上層貴族,無論言行舉止還是生活習慣,和中原士人幾乎都沒什麼不同。

契丹自去年退入東北、穩住陣腳以後,便選派了大量的細作,有的從陸路進入,有的從海路進入,有的是公開進入,也有的是秘密進入。大智節就是其中公開從海路進入的人。他受耶律屋質的委派,從契丹上層貴族那裡得到了大量的金銀貨物,又弄到了兩艘海船,出發前往天津。此後一路南進,在中原搜羅了大量的情報,而他進入中原的時機又剛剛好,在燕京、鄴都都遇到了好景氣,所以買賣也是越做越大,到了洛陽時候身家已經翻了八倍。

本來年初他就打算啟程東歸,不料入洛陽不久便遇到唐軍進攻石晉,洛陽戒嚴起來,他也被迫滯留,直到今日。不過這一滯留,倒又讓他的買賣多做了一小半。

這時見到耶律屋質之後,大智節便將一路見聞細細訴說,此去經年,所見所聞都足以寫成一本大書,兩人從白天說到晚上,跟着秉燭夜談,整整談了一個通宵。

說到最後,大智節才道:“本來石晉桑樞密等人都有書信託付,但路上遇到幾次盤查,危急之際小人都被迫毀棄了,還請樞密恕罪。”

耶律屋質揮了揮手,沒有見怪的意思,腦中整理消化着從大智節處得來的種種情報——大智節自然不是他唯一派出的細作,綜合各條路徑得來的信息,他已經形成了對天策大唐國內情況的大致印象。

“唉——”

聽到耶律屋質嘆息。大智節忙問:“樞密?”

耶律屋質道:“沒事。”大智節雖受他委派,但也還算不上心腹,他心中對唐國蒸蒸日上的形勢所充滿的憂慮也不願意向他坦誠表露。

“你先去忙商務吧。”耶律屋質說:“至於以後若想到還有需要補充的地方,再來與我說。”

“是。”大智節應了一聲後,又道:“小人還有一請,如今尚未入冬。小人在遼津把貨出了之後,像再走一趟天津,請樞密允准。”

耶律屋質道:“行。如今我大遼百廢待興,這邊也亟需中原的貨物,你能多運一些東西來,對國家也是有好處的。”

大智節得了耶律屋質的准許後便拜辭出門。

這一趟中原之行,所獲利潤不止十倍,不過這支商隊並不都是他的,是十幾家遼國貴族共同出資的。但將貨物散給各大家族之後,他本人也還有巨大的獲益。

更重要的是他這一次的大獲成功為他在商圈打開了名氣,當他宣布要在入冬之前再走一趟中原之後,便有更多的遼國貴族前來找他。

東北的手工業十分低下,就算有渤海國的底子也完全不能和中原相比,倒是從幽州遷來幾十萬人後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變。

不過如今的遼國,對中原能出口的也都還是原材料,主要是毛皮、人蔘等物。東北也是產馬地,馬匹南方也許需要的。但如今的唐國產馬地比遼國更多!

放到另外一個時空的遼宋對峙局面,契丹對宋人自然有馬匹出口上的諸多限制,但在這個時空,耶律屋質卻上書大可向缺馬又需馬的南方人如齊國、吳越等供給馬匹——因為一來契丹最大的敵人是天策,而天策無缺馬之虞;二來南方諸國與天策其實也存在競爭關係,壯大敵人競爭者的騎兵力量。也就是間接幫了自己;三來也能帶來經濟上的收益。

走了一趟唐國後的大智節,在對唐國的了解上,一時間在遼國便擁有了很大的話語權,遼國無數上層人物都派人與他接觸,當大智節透露出要在入冬之前再走一趟天津。很快就有無數人將銀錢貨物送了上來,希望能傍上這趟東風——這是很自然的啊,上一次那些投資在大智節身上的人,短短不到一年時間就獲得了五倍以上的收入!雖然這次大智節宣稱不可能有上一回的收益那麼高了,但哪怕只是翻倍也能讓人趨之若鶩!

因此上,大智節忽然之間發現自己能調動的資源大到無法想象。東北的各種貨物,從最頂級的奢侈品東珠與人蔘,到最普遍的毛皮與馬匹,他想要多少就能拿到多少,如果現在他有需要,甚至可以動用軍方的人力開路的。

現在的東北正處於極度飢渴狀態,只要能拿到來自渤海那一頭的貨物,東珠人蔘毛皮馬匹這些多餘之物都可以隨時出口。

只用了半個月,大智節便搜羅了到了他所要的貨物,除了這些之外他還想到了一條未來的穩定財源——那就是木頭!將東北大山的木頭砍下,沿着河流順流而下運到渤海,再紮成木筏拖到天津,那邊的造船廠應該很需要這些的——不只是造船廠,大智節還知道燕京正在建城,一座正在興建的都城,有多少木頭都能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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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秋風起時,大智節再次出發了,這一次他麾下有了五條船隻——包括另外一條臨時買到的高麗海船,結成了一條五艘海船規模的船隊,志得意滿地開出遼津,開往天津。

天津海關的小吏看到沒多久便去而復返的大智節心中充滿了驚訝,天津到遼津這種在後世只能算中程甚至短途的海運路線,在這個時代在短短兩個月內能走一個來回卻已讓人驚嘆不已。

這一回,大智節沒有再深入內陸,而是在天津的市集就完成了交易。他的買家幾乎都是南方人——天策的高層奢靡之風還未大興,東珠這種頂級貨色,能出得起大價錢的只有江南或巴蜀的大貴人;天策不需要馬匹,雖然不太鼓勵但也不太限制馬匹對南方的出口——張邁曾說笑地對符彥卿說他多希望有一天齊國能組織一支騎兵到淮北來和自己打一仗,所以大智節便將馬匹賣給了齊國和吳越國的商人——那邊的人對北國的馬匹都有一種近乎飢渴的需求;毛皮和人蔘。那倒是放之四海都能行銷的東西。

賣掉了貨物後,大智節又購入了大量的棉織品——在這裡購入棉織品多是和二手販子打交道了,自然比起在洛陽時直接從西北商人手裡拿貨要貴上許多;此外就是江南的絲綢與茶葉,河北的陶瓷與鐵鍋,南洋的香料,嶺南的糖。還有天津的鹽!是的,遼東也近海,但誰能出產天津鹽場那樣色澤的青鹽!

從東北來的東西多而粗,而往回運的貨物就少而精,所以那三艘已被海風海浪拍打得吱吱作響的高麗船大智節就不打算帶回去了,直接在港口倒賣掉,自然是交給劉家船廠的那小夥子經手,順便又多訂了兩艘海船,並問他是否需要造船用的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