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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轟隆,挾裹着飄潑大雨,以萬夫莫敵的氣勢洶湧而至,砸在地上,將路上的浮塵濺出一個個的小坑。又很快的和成泥,聚成窪,隨心所欲的爛成一片泥濘。讓那原本就崎嶇的山路,更加的滑膩難行。

但押送軍糧的時限,卻不會因此而有任何改變。蕭森抹一把臉上的雨水,狠狠甩開,心急如焚,“這賊老天,偏這時候來跟咱們過不去?”

若是早些時候,他們尚有地方停下來避雨,若是再晚一些,他們就能走出這片山區,找到落腳的地方。而今,在天色將暗未暗之際,走到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迎來了這樣一場暴雨,想來今日夜裡,定是趕不到預訂的地方了。

而更為要命的是車上的這麼多糧食,雖然已經拿氈布蓋上了,但還是有不少雨水滲了進去,若是不能儘快找個地方避雨,這些糧草縱是全送到了,只怕也要壞掉大半。

“蕭統領前面這座山頭上,有座道觀。聽那兒的道長說,這鬼地方只要下大雨,多伴尚有山洪,咱們若是摸黑過山,要是遇上洪水,那就麻煩了。不如在他們觀後的山洞裡歇息一宿,明早再上路。”

派出去探路的士兵淋得跟個落湯雞似的,氣喘吁吁報信。

那還有可說的?蕭森高聲嚎了一嗓子,“們,到了山頭上,就有熱水熱飯了,加把勁兒啊”

一場秋雨一場涼。士兵們本就給大雨澆得直起雞皮疙瘩,更覺飢腸漉漉,此刻聽他這麼一鼓動,每個人的眼前似乎都擺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米飯,激勵着他們卯足幹勁,加緊了腳步。

當兵的推着糧草行動不易,張蜻蜓她們在後頭坐着馬車,滋味也不好受。

這麼大的雨,就算把門窗全都關得嚴實,仍有些雨水從縫隙里滲進來,弄得四處都是潮乎乎的,又不能透氣,關在裡頭一長,更覺空氣污濁不堪。

更為麻煩的是,山路一滑,馬就走不穩,就算鐵華黎使出了渾身解數,還是走得磕磕絆絆,晃得人更加頭暈。

周奶娘實在是悶得受不住了,忽地一把推開窗戶,把頭伸出去,嘔吐不止,她這一吐,綠枝也忍不住的湊一塊兒吐了。

張蜻蜓聞着那股子酸腐味兒,極是難受,乾脆推開了這邊的窗戶,寧肯讓雨吹進來,也好過一同嘔吐。

瞬間大雨就如出了籠的猛虎一般,侵襲了半個車廂,讓人避無可避。在這荒山野嶺,看着茫茫白雨挾着天地之威,勢不可擋的沖涮着世間的一切,總會讓人覺得分外渺小而脆弱,而更加渴望有一個堅實有力的臂膀護衛着。

可是那個人,現在又哪裡呢?還沒等張蜻蜓多想一會兒,董少泉披着蓑衣,從後頭焦急萬分的趕,“姐麻煩你去照看下容容吧,她很難受,我現在去找夏大夫”

自把金嬤嬤甩下之後,夏仲和就自覺自動的又回到了郎世明的隊伍之中,輕易再不。將兩輛馬車並肩停下,張蜻蜓冒雨跳到胡惜容的車上,卻見她是面如白紙的躺在小竹懷裡,連吐都吐不出來了。

這也不怪胡惜容嬌氣,實在是連張蜻蜓都受不了,更遑論她了。

可是頂風冒雨的把夏仲和請來了也沒用,實在是顛簸太過了,這在旅途中也沒法好生看病,只能先拿了幾粒提神補氣的丸藥給她吃了救急,這馬車是再不能坐了,那要把她趕緊弄上去?

抬頭仰望陡峭的山峰,張蜻蜓問,“能把她給背上去么?”

“不可”董少泉斷然不同意,他就披着蓑衣,但沒一會兒就被滂沱大雨澆得盡濕了,這要是把胡惜容背出來,她恐怕撐不到山頂,小命就去了。

祝謝二家也圍攏,謝素謹出了個主意,“能把車子卸下,找人抬上去么?”

這是個辦法,只是車廂拆下來畢竟過於龐大,有些不太好弄。夏仲和想起一事,“郎世子的車廂好象是可以拆開的,當中就是一輛肩輿,能找他借借么?”

這有問題?董少泉立即了。

因為雨勢太大,郎世明那輛豪華大車也顯得越發駕馭不易,他沒在車裡獃著,寧肯淋雨,也早下來騎馬了。聽說胡惜容有求,忙張羅着把肩輿拆下,親自指揮抬到後面來。

斗笠蓑衣,雨傘油氈,好容易把胡惜容仍舊乾爽的送進去了,可是要抬起這肩輿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幾家都帶有下人,卻都沒幹過轎夫的活,半天也弄不穩,反把胡惜容折騰得夠嗆。

正在着急,卻見李思靖不放心他們,帶着幾個人了,“樣?有沒有要幫忙的?”

來得正好郎世明,他們在軍中的時候,都練過抬木頭,況且那些壓運糧草的士兵,更加身子壯實,抬個人是絕對沒問題的。

“思靖,你看能不能幫忙抬下胡家?她實在是經不起折騰了。”

“沒問題”李思靖二話不說,就帶着人頂上了。很有經驗的迅速挑出高矮合適,又身體強壯的,編成兩人一組,一共八人,以他為首,抬起了肩輿。

“聽我號令,起”

胡惜容雖然人在肩輿里,卻是將外面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隨着那一聲悠長的號令,老是東倒西歪的肩輿終於四平八穩的升起來了。就算是走動起來,也不再是高低不平的晃來晃去。

勉力撐起身子,隔着狹小的門縫看出去,在左首邊那個會用草編小玩意兒,一路對她關心有加的男子,這一剎那,在大雨中潮濕了她的眼睛,也深刻的溫暖了她的心。

出來之後,張蜻蜓再不願意回到狹小氣悶的車廂里去了,冒雨騎馬,努力上行。

越往高處,路越崎嶇,夏仲和看她費力的提着韁繩,騎得危危險險的樣子,很是驚心,在嘈雜的暴雨里大聲提醒,“潘少,您還是去坐車吧。萬一摔着,可不是好玩的”

“我沒事”張蜻蜓不想被人看扁了,逞強的一定要走。

夏仲和在心頭嘆息,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大少奶奶,倔強得要命初相見時,就見她渾然無畏的為出頭,甚至不懼禮法的為義弟。那一刻的震撼,帶給年輕的醫士是巨大的。

而在接下來的相處中,張蜻蜓也是愛憎分明。對們熱情得象一盆火,對就冷淡得象一塊冰,絲毫不虛偽,不作做。這樣的真性情,說真的,夏仲和並不生氣,反而頗有幾分欣賞之意。

這樣的女子,若是能與她成為知交好友,一定是件極幸運的事情。而作為她的,唔......忍不住再偷看張蜻蜓一眼,雖是雨中,仍看得到她眉眼平順,體態輕盈。嗯嗯,此處夏仲和決定持有保留意見。

張蜻蜓很想在看不起的那個大夫面前好好表現表現,只可惜天不從人願。一個沒看好,馬兒失了前蹄,右後腿一滑,就往旁邊山坡下哧溜哧溜的滑去

張蜻蜓嚇得勃然色變,她怕給馬帶下去,趕緊撒手,放了馬韁繩,跳下了馬,恰恰跌進斜坡上的一個泥坑,結結實實跌了個狗啃泥。

而此時,山林間已經有不少小股的山洪在泛濫,水流的速度又快又急,要是真給卷了進去,那才叫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