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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目黃沙。

午後**辣的陽光毫無遮擋地照在沙漠上,反射出讓人無法直視的光,酷熱乾燥的空氣灌入人們的口鼻,連喉嚨都幹得像是被火燒似的。一隊衣衫襤褸的奴隸背着沉重的水罐在烈日下行走着,眼神獃滯,嘴唇乾裂,一步深一步淺地踩着沙面,緩緩南行。

明娜正走在這隊人的行列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雖然很累,眼睛也被沙面上反射的陽光映得發疼,但她仍然眯着眼,小心觀察着周圍的地形,尤其是任何一個可以作為路標的岩石或動物骨架。

空氣中忽地響起了破空聲,她立刻反應過來,順着聲音倒在地上,避過了鞭子的嚴重傷害,但手臂上還是被鞭梢掃出了一道血痕。

“看什麼看?!還不快走!”監工罵罵咧咧的。明娜早已習慣了,靜靜地爬起來繼續往前走,身後又傳來了其他奴隸被鞭打的慘叫聲。

他們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宿營地。這裡是一片紅岩矮山,紅色、紅赫色甚至是深紅色的沙岩充斥着整個地區,它們在過去的幾十個世紀里飽受風沙侵襲,形成了種種怪誕的外表,為這座山帶來種種可怕的傳說來歷。

這裡位於諾嘉與威沙邊境小鎮圖裡的西南方,離圖裡還有十多公里遠,也沒有綠洲或水源。誰也不知道人們為什麼要選擇這裡作為定居點,但在最近十年里,到這裡長住的人卻越來越多了。他們大多數是威沙人,也有幾個是從諾嘉來的,但來自其他國家的人也不少,只是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有些不善的氣息。

明娜低着頭從營中走過,耳邊是幾個**着上身的大漢對幾個年輕女奴不懷好意的調笑,她充耳不聞,經過一大片賬篷,來到紅岩坡上挖的一排專門用來儲存糧食和水的山洞前。

奴隸們排成幾隊,將背回來的水倒入大缸和大水罐中。明娜倒水時,瞥見水落入罐中後彈起的幾個水珠,眼中一閃,水珠就瞬間消失不見了,在場的其他人都沒發現。

“你在幹什麼?!”旁邊傳來一陣怒罵,接着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被踢翻在地,監工惡狠狠地加了兩鞭:“你居然敢偷水喝?!看我不打死你!”

“別打,別打,我以後不敢了,不敢了......”小女孩哭叫着躲避鞭子的荼毒,最終還是挨了七八鞭才被放過了。周圍的人都只是看着,沒人出手攔住監工。

明娜咬着唇,也沒有出聲。這種事天天都會發生,她曾經試過幫助被打的人,但結果卻是兩人一起挨了更多的打,被她幫助的人也未必會感謝她。

倒完水,所有的奴隸被放出去前,都要接受監工的檢查,確定沒有偷水喝。那監工見所有人的嘴唇都是乾裂的,才滿意地點點頭:“行了,晚上會給你們水的,但如果被我發現你們來偷水,哼哼......”他冷笑一聲,沒說會怎麼樣,但所有人都打了個冷戰,低着頭順從地出去了。

明娜也低眉順眼地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賬篷,那裡離別的賬篷要遠些,當走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時,她手指一動,嘴微微一張,十幾個小水珠忽然出現鑽進她口中,濕潤了原本乾渴的喉嚨。

她用手指摸了摸嘴唇,確保不會泄露自己做的手腳後,才走近了賬篷,忽有所覺,猛地偏過頭,躲過了從賬中丟出來的一個酒瓶:“死丫頭滾哪裡去了?!居然敢偷懶不幹活?!還不快滾進來!”

明娜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又飛快地掩飾了過去。她鑽進賬篷,便看到那位“主人”歪在氈上,靠着幾個墊子,滿臉通紅,全身酒氣,手邊七八個東倒西歪的玻璃長頸瓶,一隻只剩下熏肉碎的碟子,就知道他又喝醉了。

“去哪兒了?!我這裡一大堆活等着你來干呢!我當初花了那麼多錢買你,你居然偷懶?!當心我把你賣到妓院去!”渾濁的眼已有些神智不清了,但嘴裡說出的話還是那麼難聽。

明娜沒回答,她知道就算回答了,這個酒鬼也不會聽進去的,他只是想要罵人而已。她抿着嘴收拾一地的狼狽,不過只是用布擦一擦污跡就算了,這裡水資源珍貴,當然不可能用來清洗染上酒漬油污的毛毯,反正當“主人”無法忍受時,他會用清潔咒的。

果然,酒鬼沒有再追究問題的答案,只是罵罵咧咧地說著自己當初買她時花了多少錢,結果有多麼不划算,然後說著說著,又罵起了那些有眼無珠的韶南人,居然看不起他的本領,諸如此類,然後就在酒氣衝天中打起了呼嚕。

明娜冷冷瞧他一眼,走到賬篷另一邊的大鍋前,攪了攪裡面正在煮的藥水,把火收小了一些,就開始了切嚏根草和剝無花果殼的工作。過了一會兒,她偷看到那個酒鬼已經完全睡死過去,暫時不會醒,忙放下手中的無花果殼,飛快地拿過一隻小坩鍋,放進材料,小心放到爐上熬煮着,同時還要分心留意酒鬼的情況。

天知道為什麼這個酒鬼會是個魔法師?更準確地說,是被韶南魔法師協會與魔藥師協會雙雙除名的魔藥師。除名的原因不明,但根據營地里其他人的私下議論,似乎是他配製出某種據有強烈迷幻作用的藥水,能使人神智不清地依照他人指令行動,並成功藉此騙取了好幾位貴族小姐的錢財,引起了上流社會一番大恐慌,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但他在這裡還有些地位。每個月他都會製作一大批被明文違禁的魔葯,由營地首領代售給圖裡的一名商人,換取大量錢財。在這個營地中,他是小有名氣的財主,同時也是別人忌諱的對象,因為人人都害怕他會對自己下迷幻藥。

托他的福,明娜每天雖然還會挨打挨罵,但從沒有人敢真的將她打成重傷,生怕會惹得這位前魔藥師生氣。

自從九歲那年的秋天,她落到奴隸販子手裡後,已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當初奴隸販子們將昏迷的她帶回去,害怕會引來麻煩,放棄了在馬特港賣人,連夜把所有女孩子帶到別的城市,一路上還對明娜下了葯,讓她迷迷糊糊地,無法反抗他們。

當明娜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從周圍人的穿着和口音來看,她大致判斷出自己應該還在伊斯特境內。她試着逃跑了好幾次,有一次幾乎成功了,卻在最後關頭被發現,拚死掙扎不過,又被帶了回去。

奴隸販子們終於發現了她曾經習過武的事實,因為害怕她逃走後會威脅到整個販賣隊的生存,他們下了狠心,拼着虧本,打折了她的腿,又給她灌了啞葯,只是為了欺騙不知情的顧客,他們又讓人治好了她表面上的傷。當時,她的腿看上去似乎是好的,一但站久了,或是做了劇烈運動,就會疼痛難忍,加上無法說話,無處求助,真是說不出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