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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去,天光黎明。

河堤岸邊,人們相繼睜開惺忪的雙眼。

那臨水而坐的人影不見了,只有阿獸在一旁默默發獃,他沮喪的神情中悵然所失。

林大哥、林仙長,走了。他離去的時候,無人知曉。

眾人昨日奔波辛苦,再又遭遇驚變,早已是疲憊不堪。當夜深之時,不由人不打起了瞌睡……

河水流淌如舊,還是沒有減緩的跡象。

眾人等不及了,收拾妥當之後,合乘餘下的十一頭麟馬,循着岸邊溯流而去。三十里外,果然有河道狹窄處。一行人就此越河而過,直奔巨峰谷……

……

巨峰谷。顧名思義,巨峰環繞之谷。而數十里外的群峰,不過千丈高矮,雖有挺拔陡峭之勢,卻還當不得一個“巨”字。不過,寬闊的山谷之中,洞窟成串、草屋成片,並有一條平坦的大道橫穿谷地,更有人、獸的身影來來往往,分明一處集市般的熱鬧所在。

林一駐足道邊,舉目四望。

日頭初升,整座山谷都籠罩在一片朝暉之下。乍然看去,兩側山坡上錯落的洞窟、草屋稍顯凌亂。而裊裊炊煙與那淡淡晨靄交織一起,並緩緩不散,給這方天地平添了幾分的景緻,倒也不無勃勃生機!

大道之上,人影晃動,一個個衣着簡樸而形色各異。沿着大道的兩側,有古樹疏影,還有大小、高矮不等的一間間草棚。其中分別堆放着獸皮、獸骨、陶盆、瓦罐、鐵器、藥草、麻布、鹽塊等物,以及面囊、烤肉與酒水吃食,儼然便是一家家簡陋的店鋪……

“砰、砰、砰……”

一陣鐵蹄落地的動靜傳來,幾頭麟馬奔馳而去,隨之疾風盤旋,四下里草屑塵土飛揚。行人稍稍躲避,隨即又行走如舊。

林一的眼光輕輕掠過那幾頭遠去的麟馬,不以為然地看向別處。昨兒夜半時分,他便獨自離開了莽原並尋到此處,直至在山峰上待到日出時分,這才現身於山谷之中。之所以不告而別,只因沒了那種平等無間的輕鬆與自如。

或許,人與人之間,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平等。而萬物若是,天地有序,誰說又不是大道所致呢!且守心境淡然,自尋一方隨意!

至於阿達、阿獸等人想要趕到這巨峰谷,應該在一個時辰之後。

不過,巨峰谷之中並無仙道中人出沒。那數百戶的住家,也均為凡夫俗子。縱然有幾位大巫、祭師,無非是憑藉著練氣期的手段來守護一方,還不能與真正的修士相提並論。

由此可見,巨峰谷雖坐落於中野地界的大山之中,卻與世隔絕。想要從中尋獲中天城以及魔修的有關訊息,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而既然來到此處,不妨稍作盤桓,再行離去……

林一循着大道往前,神態悠閑。縱使有人好奇他的裝扮,而他猶自渾若不覺,直奔一個擺放着酒罈子的草棚走去。

草棚子不大,前後擺放着一、二十個粗陋的酒罈子。當間的案板上,還有幾隻倒扣着的陶制大碗。掌柜的是個中年的婦人,面色粗糙,身着桑麻織就的粗布衣裙,很是簡樸勤快的模樣。她見有人臨近,淺淺笑了笑,兀自抄手而立,並不上前招呼買賣。

林一在草棚前停了下來,徑自打量着木案上的酒罈子,出聲問道:“酒水作價幾何?”

婦人不急着回話,而是伸手掀開一隻倒扣的大碗,這才含笑道:“壯士看着面生,該是初次惠顧,不妨先嘗後買!”她抱起一個酒罈子,給碗中“汩汩”斟滿了酒,又道:“壯士,請……”

洪荒中人,無論男女,皆性情耿直而又厚道!先嘗後買,這賣酒的法子着實不差!

林一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不及多問,上前一步,伸手便將大碗端了起來。酒水清澈,清香四溢。他心神一振,昂首便將一碗酒給吞了下去。一股火辣直透肺腑,尚未燃起熾烈的沸騰,隨即又倏忽不見,直叫人意猶未盡!

“好酒!”

林一情不自禁地讚歎了一聲,順手抓起一旁的酒罈子,再又斟滿了一碗,自顧暢飲起來。而一碗酒不過斤半,一口就沒了。他索性舉起酒罈子直接灌了起來,只想來個痛快!

多年不曾飲得如此猛烈勁道的燒酒,今日難得一見,絕不容錯過!而隨身所帶的‘千秋馥’已所剩不多,那家鄉的酒還是珍藏為好……

“此乃野粟酒,頗得遠近讚譽!”婦人笑意愈濃,接著說道:“壯士但若飲得可口,儘管將獸皮、藥草、鐵器、布匹、牲畜拿來,皆可作價!”

“咳咳……”

林一手上一頓,忙轉向一旁放下了酒罈子,禁不住猛咳了幾聲。少頃,他有些狼狽地緩了口氣,詫異道:“野粟酒……”

婦人不明其狀,只當是眼前的壯士被酒水嗆了,隨聲答道:“嗯!我家男人有祖傳釀酒之法,以山間野粟釀得此酒。因其勁道猛烈而聞名遠近,故而作價稍貴一二……”

林一併未在意婦人的話語,而是心念急轉。怪不得這酒水入口的味道似曾相熟,原來竟是野粟酒!

猶還記得,在一個夜色山谷之中,有個叫作阿烈的漢子曾經說過,‘此酒為我天魔谷中萬年的野粟釀造,酒勁可放到一頭斑虎。我等的酒量不過飲得下一壇,而你方才所飲乃是一瓮’……

不過,這酒的猛烈,與那萬年野粟酒相比還是多有不如。而即便是有着熟悉的三成口味與一成的勁道,也殊為不易!當年幾如幻境,此時卻親臨實地。而前後兩者,又有何干係?

“掌柜的,來一壇酒!”

有人大步而來,隨手將一物丟在草棚後,再又與婦人說笑兩句,隨即便拎着一壇酒轉身離去……

林一猶在忖思之際,忽而神色一動,禁不住瞥了眼那離去之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空酒罈子,隨即轉向婦人,詫然答:“你適才所說,作價稍貴一二,該當如何?”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衝著草棚子的後方打量。

此前不曾留意,在各家草棚子後方的不遠處,還擺放着一個木籠子,裡面關着豢養的家禽小獸,無非是錦雞、野雁,山羊,等等。

婦人又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掰着手指,分說道:“尋常的酒水,一隻錦雞便可換得。而我家的野粟酒,須作價一頭山羊,或三張獸皮,或一把砍刀,或兩丈麻布……”

林一抬手打斷婦人道:“你所說之物,我一無所有。不知可否使用金銀……靈石亦可……哪怕是神石……”他話沒說完,已自覺理虧,只得嘴角一咧而收聲不語。洪荒不認金銀之物,靈石、神石對於凡人來說同樣無用。而自己的身上又沒有換酒之物,這下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