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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皇上於眾妃嬪中只帶了賢妃出行,一路上要隱瞞病情,所以御駕連賢妃也不得靠近。華雲山祭天,賢妃留在齋宮祈福。到了肅剌,則整日由可敦陪伴。而蘇錦翎又被單獨安置,享受“貴賓”級待遇,所以少有見面,今日受了驚嚇,賢妃特來探望,讓人更覺得蘇錦翎的身份非同一般。

說是探望,也不過是寒暄幾句,經了被設計給皇上侍寢卻極力逃脫一事,二人之間生疏了不少。

片刻後,賢妃只言乏了,由嚴順等人扶着離去。

蘇錦翎也累了。

一日的折騰與耽驚受怕,導致她躺在床上亦覺得像是騎在馬背上顛簸。

彤雲受傷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她是為了取勝而出此下策,只有宇文玄錚……擔心他衝動遇險,他被打暈又餵食了蒙汗藥直到她回來才昏昏醒轉,搖搖晃晃卻是驚喜萬分的迎上去,可是查看彤雲傷勢後忽然臉色一變,轉身跑了。

他定是知道了什麼,只不過真相還是留待明天去問吧。

吹熄了燈,她打了個呵欠,眼睛剛一閉,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濛中感到有人上了床,將她摟入懷中。

心下一驚,當即醒來,正待呼叫,忽的聞到一股淡淡的甘甜之香。

怔忪間,已是眼底一熱。

拚命推他,他卻抱得更緊。

她抽泣一聲,死死咬住袖口,半晌方道:“王爺是來責罰奴婢嗎?因為奴婢至今未完成王爺布置的任務……”

雖知他的苦心,可是這些日子的視而不見不聞不問又算什麼?他不是要與她劃開界限免得皇上生疑而誤了他的大事嗎?既是如此,為什麼還要來找她?

“我不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緊箍在身上的力驟然加大,肩頭亦被他咬住,狠狠的。

放開,再次抱緊她,懷抱輕顫。

終忍不住哭起來,哭聲細細碎碎,自緊咬的被角游出。

他撫着她的背,溫涼的氣息灑在耳畔,偶爾游出一聲嘆息。

“玄蒼,咱們什麼時候離開這?我不想在這待着了,我好怕,我有時做夢會夢到你們都走了,只把我一個人留下……”

心口一痛,眼底微燙。

他不是不知皇上的心思,確切的說,是每個人都知道要用蘇錦翎來與肅剌和親,只單單瞞着她一個,可又瞞得了多久?她就算再毫不知情,也有所察覺了。到時聖旨一下,大局便定,他要如何帶她離開?而且皇上現在和親的心意很堅定。他沒想到皇上會做此打算,他只知道定是他們對蘇錦翎的極力維護才讓皇上下了這樣的決心。

……“看來,這蘇錦翎真不能死啊,朕還是頭回看到你們兄弟幾個這般齊心協力!但若是有朝一日,兄弟反目,會不會也是因了她?”

早在那時,皇上便已做了決定,只可惜因了太多的事……賢妃以蘇錦翎的性命加以威脅……皇上突然發病……太子的志得意滿……華雲山祭天……他竟是把這潛藏的危機忽略了,亦或許他太相信皇上對蘇錦翎的感情……若是皇上不看重蘇錦翎,怎麼可能幾次三番的隱在幕後做壁上觀而讓他們去救助她?可他怎麼就忘了,在皇上心中,江山才是最重的,即便連慈懿皇后的屢屢規勸亦不能阻止他開疆擴土的豪情。

以江山為重的皇帝才是千古聖君。

他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直到遇了她……他開始思考,魚和熊掌難道不可兼得?

她曾調皮對他說:“那就養一隻會捉魚的熊嘍。”

苦笑。

如今形勢緊急,立敦可汗既是送來賞賜,說明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蘇錦翎做他兒子的可敦了,若今日沒有賽馬會上的意外,怕是待蘇錦翎回來就要頒下聖旨,所幸絡耶的意外歸來將事情暫時拖延,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若是……

絡耶不過是想要可汗之位,再報當年驅逐之仇,然而立敦可汗早有警覺,且絡戈王子在肅剌聲威極高,這些都不是一個消失了二十年的人能輕易撼動的。不過若真的汗位易主,和親之事可能就會取消,可是要想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絡耶一人怕是無法成事,而若是助他又暫無良策。

此刻,不禁分外想念那個魅惑之人,只是他大賽前便失了蹤影,似是說去會一位故人。

唇角微勾,是以往合作的默契讓他依然想與之聯手嗎?而此番,又是為了她……

“錦翎,彤雲被人動了手腳,這段日子,你輕易不要外出……”

哭聲一滯,卻是往他懷裡偎了偎。

說不出的心痛。他不打算告訴她,早有人暗中埋伏,傷了彤雲,且暗器上塗有噬魂草。這種毒藥只有天昊才有,一旦服用,便會狂性大發。

可究竟是誰,竟想置她於死地?

會是賢妃嗎?

可他已是刻意與她保持距離,莫非真的要將她遠遠拋開才能保她一世平安?

“玄蒼,你會不會丟下我?”

“……不會。”

“那你怎麼不理我?”

“你不聽我的話,跳舞給別人看,還和玄逸合起伙來氣我……”

“你若是不氣我在先,我怎會……”

唇忽然被封住。

萬千的惱怨皆化為柔情百轉。

這一夜,她醒來數次,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他是否在身邊。

這一夜,他始終未眠,每當她驚醒,他都會輕拍她的背,柔聲道:“我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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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他已不在身邊。

她霍的坐起,伸手撫摸身邊的空蕩。

冷的。

莫非夜間所遇不過是個夢?

貼在柔軟的褥子上聞了聞。

布紋經緯間殘留着淡淡的甘甜之香。

唇角就這麼歡快一翹,竟是哼起歌,旋即跳下床。

歌聲驟止。

痛。

渾身劇痛,這種痛竟是比被宇文玄錚魔鬼訓練那幾日還要痛上萬分,還有她的腳……

昨天在黑月亮里轉悠了半日,回來時方發現腳底磨起了數個水泡,腳踝兩側亦脫了皮。

她咬了牙,待能承受這份痛楚,方緩緩移到門邊,掀了帳簾。

帶着潮濕氣息的清晨之香頓時撲面而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放眼望去。

心下當即一震。

這是怎麼回事?

以往各個氈帳也有護衛,但從未像今天這樣兵戎整齊的綿延開去,好像一條條曲折蜿蜒的線,割開草原原本的安寧,釋放出肅殺之氣。

清晨依舊安靜,然而連那遠處的羊群似也受到此種氣氛的震懾,獃獃的不肯移動半分,凝成一大片一大片靜止的棉花,就連風也颳得靜悄悄的,偶爾捲起髮絲嚶嚶作響,似是膽怯,又似是在嘲笑她的驚愕。

一個年輕的肅剌人向她走來,恭敬的獻上一隻青瓷小瓶:“這是大王子讓我交給姑娘的。大王子說,這段時間可能無法來看望姑娘,不過這紫碧菊的露水卻是天天有的,希望姑娘不要忘記使用。”

她看着那肅剌人遠去的身影,轉而望向皇上所在的大帳,那裡正被龍翼軍嚴密守護,不時有隊伍巡邏而過,成為這個清淡的早晨的濃重一筆。

是因為那個叫絡耶的人嗎?擔心他的歸來是圖謀不軌?現在不僅是立敦可汗等人要提高警惕,就連景元帝都不敢放鬆心思,因為絡耶若是真的不懷好意,不一定單單要對立敦可汗或絡戈王子下手,若是傷了景元帝或者是……天昊的局勢就會動蕩,太子宇文玄晟就會迫不及待的登基,屆時,是會派兵救駕還是派兵圍剿亦或是無限拖延任由他們滯留肅剌自生自滅?即便沒有這樣嚴重,但只要景元帝遭到挾持,對天昊對肅剌都是個威脅,所以也便難免雙方這樣嚴陣以待。

原以為皇上經常的南巡北上多是為了遊山玩水或是展示天昊國威或是促進友好邦交,遇襲刺殺自不能免,卻不想還有這種無法預知的危險。

嘆息。

忽然厭倦了這片草原。

它的確自由寬廣,可是過於平淡空曠,而且,她總覺得有一種危機在窺伺着自己,就像最近時常出現的夢境……

那種被人拋棄的失落與恐怖直至夢醒還揪緊心口不放,以至於夜裡她要幾次三番的爬起來撩開窗帘傾聽外面的動靜,恨不能挨個帳子查看他們還在不在。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眺望遠處,看到龍翼軍依然護衛大帳,方才心安。

或許是自己多慮吧。

自入宮至今兩年,發生了太多的事,以至於每日都如同在鋼絲上行走,又數次經歷生死,一旦來到這片廣袤天地,瞬間的放鬆倒讓過往的擔憂恐懼齊齊湧上心頭,尤其是宇文玄蒼最近的刻意疏離……

好在最難的時候都過去了,只要離開這裡,一切便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雖然會有驚險,有折磨,有太多的糾結與苦痛,可是只要和他在一起,便什麼都可以忽略不計了。曾經的她有着那麼多的堅守,而今,那些堅守彷彿都化成了水中泡影,她所求的,只是這偶然一次的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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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上午9:00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