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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秀風院,只覺得氣氛有些不一樣,婢女們看向甄榛的神情,變得有些奇異。

甄榛熟視無睹,第一件事還是去看秀秀。

見她傷了腳,秀秀嚇了一跳,急忙問她出了什麼事,聽到她漫不經心的將宮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後,頓時自責不已——倘若有她在甄榛身邊,那巨犬分毫也別想傷到甄榛。

甄榛安慰了她一陣,想起皇后那些話,不由苦笑: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秀秀倒是有些不解:“皇后膝下無嗣,以後誰當皇帝都跟她沒什麼關係,何必跟榮妃作對?”這也就罷了,還拉她家小姐下水,宮裡的女人果然都不好相與。

“當然有關係。”甄榛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其實是榮妃跟皇后最對,皇后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斃,雖然……她可能天壽不長了……”

低緩的語聲里,隱含一絲悲憫,好似從浩渺的遠方飄來。

“倘若日後八皇子繼承大位,那麼榮妃也必定會榮升太后,皇后作為先皇中宮,自然也是正宮太后,兩個太后供在後宮裡,早晚會出事。”

見秀秀嘴唇動了動,甄榛便知她想問什麼——

“你想說榮妃可以先拉攏皇后,反正皇后也沒幾年好日子了,為何要給自己樹敵?”

她自問自答:“這委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可誰知道幾年後是什麼樣子?再者,即便皇后不在了,皇后背後的李家還在,跟李家合作,少不得要娶李家的女兒,李家因為擁護今上登位,多年聖寵不衰,倘若再擁得八皇子登位,到時候新帝也不一定能壓住李家,要是李家的女兒再生下一兩個皇子,勢必又是一場血雨腥風……眼下皇后式微,六皇子的優勢也不明顯,正是除去對手的最佳時刻。”

“六皇子也不見得有把握啊,皇后還把小姐你……”

話沒說完,秀秀的額頭被彈了一下,抬眸只見甄榛咧嘴一笑,“小孩兒操心那麼多幹什麼,安心養傷才是正道!”說著將不安分的秀秀按回床上去。

“我都十六了,都快老姑娘了,還小孩子……”

秀秀不滿的嘀咕。

她十六就是老姑娘,那甄榛這個雙九年華,豈不是老老姑娘?

甄榛臉上掛着笑,清凌凌的眸子里卻是似笑非笑,“原來是我家秀秀思春了……”

秀秀憋紅了一張小臉,猶在嘴硬:“我才沒有!”

“沒有?”刻意提高的語調,分明是不相信。甄榛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上次遇到刺客為何先去找懷王,卻不去找小舅舅?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這麼多天,她倒是真的忘記問這個問題,只從懷王和他的鐵衛的話語中能揣測出來,那天是秀秀刻意去找懷王的,不是因為巧遇。

不說那傢伙兇巴巴冷冰冰的脾氣,但看模樣和身家,足夠讓這整個京城的少女為之嚮往,秀秀這等江湖兒女,不喜白面書生,而喜歡悍勇軍人,也是極有可能的。

秀秀翻了翻白眼,好似聽到了什麼荒謬至極的話:“上次在宮裡懷王幫過我們一次,您那小舅舅也跟他是至交,所以我相信以他的人品不會見死不救,主要還是懷王手底下親衛眾多,讓他去救小姐肯定會更可靠,所以我才求他……”秀秀哼了一聲,轉過臉去,一副“我不高興了”的模樣——

“我一片好心叫你曲解成這樣,不跟你說了!”

秀秀年紀雖小,看人看事卻極是通透,甄榛深感欣慰——方才說起某人的時候,她又不由想起那個驚魂之夜,寒風狂肆,他身上清爽的氣息。

心知玩笑開大了,甄榛連忙撲上前去哄秀秀,秀秀擺着架子,就是不理她。

長聲一嘆,她笑着收了手,便喚人進屋來,這是準備離去。

秀秀見了,以為自己的執拗讓她氣惱了,連忙拉着她:“小姐……”

甄榛回頭不以為意的笑道:“我沒生氣,眼下得去辦一件正事——只怕去晚了,人就沒了……”

她的嘴角掛着一絲冷笑,清凌凌的眸中,霎然閃過一道寒光,竟是殺氣逼人,直叫人心頭一凜,無端生出一種畏懼。

春雲被甄仲秋帶回清泉居後,只吩咐了人照顧,便兀自離去,再不復返。

起初被賈氏強行帶走,春雲心裡怕得要死,她知道賈氏容不下自己,便一直躲在清泉居里不敢隨意出去,好在尋常人不敢擅來清泉居,她這麼心驚膽戰的過了幾天。

今日甄仲秋不在,甄榛也進宮去了,所以當賈氏的人來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活不過今天,沒想到甄仲秋在關鍵時候出現,還為了她跟賈氏爭吵,並親自帶她回清泉居——那一刻,她覺得挨着一頓打,換得丞相大人的憐愛與賈氏的決裂,實在太值了!她一掃恐懼,激動得不能自已,她甚至預見到了自己有朝一日也跟賈氏一樣,堂堂正正的出入甄府,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沒想到的是,甄仲秋一回來,就不再理會她,連多一眼也不願意看。

她隱約的開始意識到,甄仲秋今日與賈氏鬧翻,並非因為自己,而是有着不為人知的原因。

驀地,她想起了甄榛,想起那溫和恬淡的微笑臉孔,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可以保你性命,將你身上的毒解去,還能讓你去父親的身邊。”

“賈氏亦不容我,與其讓她在甄府隻手遮天,我寧願你留在父親身邊,只要讓賈氏無法翻身,於你於我都百利無一害。”

“這是漠北的一種秘葯,伺機讓父親服下,就能如你所願……”

少女清婉恬淡的聲音透過幾分冷意,在昏暗的房間里幽幽響起,恍如凄厲遊盪的孤魂低吟,至今猶在耳畔迴繞。

那晚她與甄榛坦白,自己身中劇毒,被賈氏那妖婦所挾,為其充當甄榛身邊的耳目。

她隱去了自己對甄榛做過的那些事,只說自己被迫害,並未做過傷害甄榛的事情。

於是,甄榛對她說了這些話。

前一刻還性命不保,下一刻,卻是己身得安,還有榮華富貴可圖。

她激動不已,想也未想就答應下來——從此以後,聽命於甄榛的任何安排。

事情果然很快就如了她的心愿,甄仲秋與她春宵一度,並且不曾有懷疑,當日就將她收入房中,特別允許她住在清泉居,方便就近伺候。這是夫人賈氏也未曾有的待遇,她欣喜不已,可是接下來幾天,她卻發現甄仲秋對自己並不熱衷,直如尋常婢女。

下半身劇烈的疼痛,讓她的頭腦無比清醒起來,終於想起一件想了許久都沒想清楚的事:甄榛一個大家小姐,怎麼會有劇毒的解藥?怎麼會有那漠北的秘葯?

她突然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張巨大的網中,而甄榛在此刻想起來,竟是心底最最畏懼的那個人……

正是心慌意亂,突然外面有人輕聲恭敬的說道:“二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