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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分,青蘭醒過來了,卻不知中了什麼魔怔,連外裳也沒穿就沖了出去,一路上高喊夫人要她害小姐的話,府里的人聽了都大吃一驚,沒想到的是,大病未愈的青蘭竟衝破眾人的阻攔,徑直跑出府去了,待眾人追出去,竟沒一會兒就失去了蹤跡。

青蘭嘴裡喊得話,令聽到的人很久以後回想起來,都還覺得心驚,但看她那模樣,卻是已經癲狂,大夥嘴上不敢討論,說青蘭中了魔神魂已失,那些話都是胡言亂語,可是每個人的心底都跟明鏡似的——若是沒做過那事,她就算瘋了,也喊不出那樣的話。

賈氏知道這消息之後,當場就劈壞了一張桌子,嚇得綠芙面無人色,原來夫人深藏不漏,竟然還有這麼一身武藝,面上卻不敢多做反應,只當做是什麼都沒看到。

賈氏已經萬分認定,甄榛知道了青蘭的身份,青蘭發瘋也是她的手筆,為的是將青蘭除掉,順勢敗壞她的名聲,試想一府之正室夫人,在自己的繼女身邊安插暗線,並意欲謀害,這事傳出去——雖說深宅大院里誰家沒有點齷齪事,吃了悶虧也只能怪自個沒本事,像如今這樣擺上檯面,那就不是一般的難堪了。

京城貴族多如狗,雖說形勢比人強,低頭在所難免,可是那些名門世家哪個不是自持身份,狗眼看人低?莫說她現在已經當了堂堂正正的丞相夫人,可是暗地裡,便是一個沒落的世家也瞧她不大上眼,在韓氏死去,甄榛遠走南方的那幾年,她本來擁有不落下乘的才情,卻因出身關係,費了千辛萬苦,長袖善舞,才在京城的貴族圈裡有了一席之地。

這一切都沒有持續多久,甄榛就回來了,只因為她出身好,就輕而易舉的博得眾多注目,平素里搶眼的甄容和甄顏都落了下乘,否則榮妃也不會一眼就相中甄榛,倘若青蘭這件事沒處理好,那她以後只怕會非議頗多,甄容和甄顏也勢必會受到影響。

賈氏眼中厲色一閃,狠聲道:“趕快找到青蘭那賤貨!殺了!”

這邊賈氏氣得動了殺機,另一邊,甄榛自然也知道青蘭這回活不了了——她也沒打算讓青蘭再活下去。

若不是她和秀秀早有警覺,讓秀秀喝下青蘭親手端來的葯,只怕秀秀現在已經藥石無效。對於敵人,她從來不會心軟,就算青蘭有天大的理由,也無法抵消其害人的作為,如果青蘭不死,那得死的就是她和秀秀。

然而,作為“疼愛”下人的二小姐,在青蘭瘋言瘋語的跑出去之後,她在第一時間也追了出去。

青蘭被下了秘葯,這葯不用說,自然是甄榛給她喂下去的。藉著藥力,青蘭竟然擺脫了眾人的追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一路瘋跑進喧囂繁華的京城第一大街——天街。

天街是整個燕京最繁華的地方,各大商鋪林立於此,百年老字號的鋪子更不在少數,是平素貴婦小姐們最喜歡來的地方,隨便在街上逮着一輛馬車,不是皇親貴族,就是朝中大臣。

下午時分,正是天街最是熱鬧的時候,冬天裡雖然寒冷,卻依舊有不少夫人小姐抵不住新到的綾羅綢緞胭脂水粉等新貨,不顧着天寒地凍也要來走一遭,於是,這日未末申初時,在天街的人都看到了這麼一副景象——一個大冬天裡不着外衣的女子形似癲狂的衝進天街,嘴裡凄厲的喊着一些話,有好事者仔細一聽,不由大為興奮,竟是某家夫人容不下自家繼女,使了惡毒手段欲除去繼女,結果這下手的婢女不知何故發了瘋,兀自跑了出來。

也不知是哪家大宅院里的辛秘?

就在眾人的八卦之情熊熊燃燒的時候,便見瘋女子的身後追來一群人,但看那裝扮,竟是當朝丞相家的奴僕!

這下可算是驚天秘聞了!竟是丞相家的婢子,丞相現在的夫人就是賈氏,那瘋了的婢子口裡的夫人除了賈氏還會是誰?有跟甄府打交道的立時就明白了,賈氏跟甄二小姐不和已久,據說榮妃本來有意於甄容做自己的兒媳,結果卻橫插進來一個二小姐,不但出身高貴,而且帝後聖寵不衰,叫榮妃生生棄了甄大小姐,意欲讓八皇子求娶甄二小姐。

還有人眼尖,很快就認出了那滿街亂跑的婢女是昨日與甄二小姐一同出席榮妃生辰宴的婢子,昨日甄二小姐險些被誣陷,雖說已經查明全書乃夏貴嬪所為,可是誰知道這其中有沒有什麼貓膩?夏貴嬪為何不去陷害甄大小姐或者甄三小姐,偏偏要害甄二小姐?

有了一顆八卦的心,想象力也變得無窮豐富起來,眾人看好戲般的看着甄府的奴僕追逐着那瘋癲的婢女,街道上雖然人來人往,卻無人上前攔住一分半分——今日之事怕是牽扯到甄府家醜,別好心不成,一不小心惹了一身騷,誰敢去管誰是傻子!再說甄丞相跟夫人一直以來被奉為琴瑟和諧的恩愛夫妻,難得出一樁醜事,幸災樂禍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去摻和?

甄榛雖然追了出去,但是自然不可能像奴僕那般拋頭露面,她坐在馬車裡,讓奴僕先追上去,自己則慢悠悠的跟在後面等消息,聽着不時落入耳中的議論,她心裡冷冷一笑:常人總喜歡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快樂上,越是比自己際遇好的人遭遇不幸,越能讓人感覺到滿足。

世上錦上添花事多,雪中送炭者少,更不乏落井下石之人,沒有人會無緣無辜的對另一個人好……

都說瘋子有蠻勁,青蘭神志不清之下,竟然跑得比府里強健的家丁更快,一群人追着追着,竟被她給甩下了。

甄府的家丁又搜索許久,幾乎將整條天街翻了個底朝天,卻依舊不見青蘭的影子,她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一絲蹤跡也沒留下。

眼見着,夜幕就要降臨了。

家丁很是尷尬的回來向甄榛請罪,幾個大男人竟然抓不到一個瘋女人,說出去也太躁人了。

甄榛坐在馬車裡,聽了這家丁的稟報,其實心裡早已就有數:算一算青蘭的藥效也該過了,她神志不清的,這麼大的一個人卻一點動靜也沒有,若不是已經力竭暈倒,就是已經不在這個世上。

賈氏的秉性她是清楚的,對妨礙到自己的人,會毫不猶豫的出手除掉,比如上次的刺客事件,比如給秀秀下藥,比如在榮妃生辰宴上明目張胆的誣陷她……如今賈氏穩坐正室夫人之位,她似乎與榮妃達成了什麼協議,否則陷害她的辦法有很多,不必害了林側妃來栽贓於她。

賈氏,卻沒有以前那麼沉得住氣了。

為了害死母親,賈氏隱忍了十數年,為了害死她,賈氏又隱忍了幾年,可是最近,賈氏連連出手,已經不復往昔的耐性——賈氏終究是有了軟肋,甄容等不起了,甄顏也受不了了。

“再仔細找找,青蘭在我身邊服侍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畢竟是我的人了,不管她變得如何,我總不能丟下她不管,你們務必將她找到,我自然虧待不了你們。”

她細細柔柔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隱隱帶着悲戚,擔憂之情說不清道不盡。

外頭的家丁聽了她的吩咐,紛紛暗道二小姐果然是個仁厚之人,青蘭那些話也不知道二小姐知道了沒有?倘若二小姐知道了,真不知該怎麼傷心。

那青蘭也是個蠢貨,竟然對這麼好的主子背心,結果虧心事做多了,遭了天譴。

眾人領了吩咐,很快又再度散去。

馬車裡響起幾聲咳嗽,甄榛嗔怪的聲音隱約從車中傳來,“都說了不要你出來,我能解決好這事,倒是你,小心染了風寒,舊傷未愈又添新病,我看你到時候怎麼辦!”

喝了一口水,秀秀一張白凈的小臉皺成包子:“我不放心小姐一個人出來,姓賈的這回肯定又派了人來殺青蘭,萬一她順勢要殺你怎麼辦?到時候就算我殺了她,小姐你也回不來了。”

甄榛翻了個白眼,丫的嘴硬了,不就是說你染個風寒,竟敢咒小姐我身死!

不過她也知道經過昨天的事,秀秀還沒從刺客一事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生怕自己會受半點傷害。說起來真該慚愧的人是她,將秀秀卷進這一場是非里來,差點被人害死,秀秀沒怪自己也罷,反過來擔心她,要是秀秀再有損害,她發誓一定會數倍還回去!

好在秀秀的傷好得快,如今傷口已經基本癒合,稍加調養就可痊癒了,得知她的計劃,便死活要跟出來,甄榛拗不過便只好答應帶她出來。

主僕兩人正猜想着青蘭是不是已經死了,徐徐前行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秀秀聽力敏銳,遠遠就聽到了馬蹄聲來。

第一時間,她警惕起來,甚至做好了防禦的準備。

“怎麼回事?”

外頭的車夫說道:“回小姐,是懷王府的李侍衛。”

李侍衛?李勤?

懷王身邊的兩大鐵衛甄榛是認識的,一個李勤,一個林時,據說是在懷王幼年時就跟在了懷王身邊,最是忠心耿耿的人。上次去懷王府就是李勤在她跟前忙活,所以她對李勤比較熟悉一些。

只是李勤來找她做什麼?或者說,是懷王要找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