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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弦,撥着撥着竟“嘭”的一聲突然自行斷掉,寧棠兒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連續數日的打聽,她已大概知曉薊余廣被關押之所了,只是苦於監守嚴密,讓她根本找不到接近的機會。

畏兒忽然走了進來,“夫人,王爺來了!”

寧棠兒猶豫了一下,衛王的到來讓她心裡產生某種慌亂,儘管她知道衛王這些天都在忙於政務,根本無暇顧及她,可紙里包不住火,她也生怕自己對薊余廣的過度關心,會成為小道消息傳入衛王的耳里,那她該如何解釋?而且衛王基本很少白天會來酌閑閣,今日又為了什麼突然到訪呢?

“快去看茶!”寧棠兒抱着斷了弦的琵琶對畏兒道。

話音剛落,卓瑞桐便走了進來,“怎麼,愛姬似乎情緒不高?”他的目光掃視着寧棠兒,很快看見了那根斷弦,“噢,原來是斷弦惹得愛姬不高興,無所謂,待會兒本王派人送幾根上好的弦來不就是了?”

“東西用舊了自然會壞”,寧棠兒緩緩起身讓座,“臣妾倒不是可惜這根斷弦,而是突然有些惆悵,想這琵琶跟隨臣妾來衛郡竟已一載有餘,而又逢秋深,臣妾亦老了一歲了!”

卓瑞桐笑了,“才一載有餘嘛,本王可是蹲在這苦寒之地蹲了四年多,也沒叫老呢!”

寧棠兒也笑了,“王爺離京時才不過十六歲,臣妾哪裡能比?算了,不說這斷弦,影響了王爺心緒,臣妾可吃罪不起,只不知王爺今日怎麼這麼早來,難道不處理政事了么?”

卓瑞桐長嘆一聲,在桌旁落座,“愛姬啊,你還記得本王跟你提過薊余廣的事兒嗎?”

寧棠兒心中一驚,什麼意思,難道衛王真的發覺了她的行蹤?“臣妾……臣妾當然記得,才發生不久的事兒,怎麼可能不記得呢?”

“唔,是啊,才發生不久的事兒!”卓瑞桐加重語氣道,“不過本王今天要跟你說的,雖然和薊余廣大夫有些關聯,卻也並不完全關薊余廣大夫的事兒。”

“衛王想說什麼?”寧棠兒察顏觀色,見卓瑞桐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便放下了琵琶,也在桌邊坐了。

“本王想告訴你的是……”卓瑞桐停了停才接着道,“其實本王已經知道薊余廣大夫究竟是為誰效力的了,此人便是京城中,因參與陷害前太子卓巒而被厲太后封為忠信侯的婁訓!”

“婁訓?”寧棠兒的臉色白了白,“薊大夫怎麼會為他效命呢?”

“當然事出有因!”卓瑞桐再次停頓了一下,帶着審視的目光盯着寧棠兒,“看來愛姬也知道婁訓其人是么?”

寧棠兒心知自己乍聽到婁訓的名字,瞬間的敏感已被卓瑞桐察覺,乾脆掩飾般地垂下雙目,儘力以平淡的語氣道,“王爺別忘了臣妾是來自厲侯府,厲侯結交甚廣,滿朝的文武大臣,估計沒有幾個不曾為厲府座上賓,臣妾又善歌舞,偶有出場助興宴賓也不足為奇,自然,便認識了一些朝臣,不過僅限於知道而已,卻從未深交。”

“這就對了!”卓瑞桐此刻終於明白寧棠兒為什麼會跟薊余廣攪在一起了,聯繫他們的關鍵人物,便是婁訓,可嘆厲津機巧算盡,卻偏落了那樣一個悲慘下場!

“什麼對了?”寧棠兒疑惑的抬起眼帘,“臣妾不明白?”

“沒什麼,本王不是指你,而是指厲侯!”卓瑞桐並不想揭破寧棠兒,因為自從抓獲左賢王后,左賢王的不肯合作態度,讓卓瑞桐只好先晾着他,而如今,唯一可以利用的,似乎只有寧棠兒了,儘管不清楚寧棠兒這顆棋子還能起多大作用,但試總比不試好。

“厲侯?厲侯怎麼啦?臣妾已很久沒聽誰提到過厲侯了,不論如何,還是他將臣妾送與衛王的呢!”

“是啊,不過你恐怕是再也見不到你的舊主了,因為本王收到消息,說厲侯已經揮劍自刎了,還包括厲夫人以及兩個下人,都死了,他們死後厲府燃起了一場大火,整個厲府都已焚為灰燼!”卓瑞桐緩緩道,“迄今為止,大概就只有厲仁一人下落不明不知所蹤。”

寧棠兒瞪大了眼睛,一時間竟然反應不過來,往昔呼風喚雨的厲侯怎麼突然就全家死的死亡的亡?而豪華的厲府怎麼也一夜間就什麼都沒了呢!

“王,王爺的消息會,會不會有錯啊?”寧棠兒愣怔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出一句話,說完了她才覺得自己問的很白痴,這麼大的事兒,王爺的消息怎麼會有錯?

卓瑞桐深深地看着寧棠兒,“連你也不敢相信是吧?本王一樣,昨晚收到消息後,本王一夜未眠,這個消息真的實在難以讓人接受。”

“那,那厲府其他人呢?”寧棠兒的腦子終於想起來曾經的厲府,賓客如雲姬妾成群,門人數千,“他們,他們都到哪裡去了?侯爺出事的時候,身邊也沒人嗎?究竟為什麼要自刎?誰又燒了厲府啊!”

“愛姬你一連串問了這麼多,叫本王如何回答你呢?”卓瑞桐深深嘆了口氣道,“還是讓本王先告訴你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吧!本王剛才跟你提到忠信侯婁訓,本王和此人沒有交往過,但從此人行事來看,的確陰狠之極,或許他早就做好了謀朝篡位的準備,可惜本王竟一直未察,不僅是本王,想來連厲太后以及卓元樂他們可能都被此人的偽裝給矇騙了吧!京城皇宮現在已經易主,婁訓帶領京畿叛軍嘩變沖宮,羽林軍雖然經過了殊死奮戰,但終究寡不敵眾,皇城一破之後,婁訓當即臨朝稱帝,而文武大臣們,有的懾於婁訓的勢力,有的則是得了婁訓的好處,總之跟隨他亦步亦趨的,不在少數,而婁訓叛亂之前的準備之一,就是解決掉了厲津厲侯,據本王猜測,厲侯掌握着京畿兵權,又是厲太后的兄長,他必須死,婁訓才能順利奪宮!”

“婁訓稱帝!”這次寧棠兒驚駭的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稱帝!稱帝也這麼容易的嗎?怎……”

“怎麼可能……是么?”卓瑞桐苦笑,“在許多人看來稱帝並非一件簡單的事兒,包括本王,都認定帝位是神聖的,絕不是任何一個人輕易就可以坐上去,可昨夜本王琢磨了很久,才幡然醒悟,稱帝其實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兒,就比如民間一些小兒玩戲的時候,他可能拿樹葉做成冠冕戴到頭上,便說自己是皇帝是王侯,而其他的孩子也會笑鬧着簇擁着他,裝模作樣行一番君臣之事,不過因為是小孩子們的遊戲,故而亦無人在意無人去追究,所以說稱帝真的很容易,自己隨便怎麼稱都可以。”

“但那不過是孩子們的遊戲啊,跟真的篡朝奪位可是兩碼事!”寧棠兒搖頭道,“不管怎麼說,臣妾還是無法想象京城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錯,小孩子們的是遊戲,婁訓的也未嘗就不是”,卓瑞桐淡淡笑了笑,“本王記得父皇在世時曾說,打天下易守天下難,其實真正難的,是讓天下百姓臣服四海歸一,所以換句話來說,就是稱帝容易,而建朝建制穩固江山社稷比稱帝何止難上百倍!本王相通了這一點後,便也沒覺得多難接受婁訓稱帝了,他只不過是利用京城空虛,厲氏病重,朝廷忙着對付吳王而人心自潰的時機,覆滅了厲氏對朝政的掌控罷了。”

“想通了?”寧棠兒疑惑地望着卓瑞桐,“臣妾到現在都覺得心驚肉跳呢,如今天下成了這般,王爺又準備怎麼辦?”

卓瑞桐笑得更曖昧,“怎麼辦?本王也不曉得了,說實在的,愛姬你為本王拿個主意如何?比如在邊界自立,和北戎聯手對抗中原朝廷,你覺得怎樣?”

寧棠兒難以置信的瞪着卓瑞桐,“王爺,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了,難道王爺真的想分疆裂國?”

“為什麼就不可以,中原已不是卓家的天下了,我為卓家保留一方土地,也不算背棄祖宗吧!”卓瑞桐的笑容讓人辨不出真假,但是寧棠兒的一切反應都盡落他的眼中。

“可是……”寧棠兒想起左賢王的話,北戎王意圖聯手的人明明不是衛王啊,現在怎麼一切都亂了?按時日計算,左賢王南下也早該迴轉北戎界內了,卻不知為何直到現在,再無北戎方面的消息,甚至連文簡也沒有任何信息放在流花亭下。

“王爺還是三思吧!”寧棠兒定了定神,忽然想到這可能僅僅是卓瑞桐的一次試探,便道,“和北戎聯手王爺準備拿什麼作為交換條件呢?”

“愛姬覺得拿什麼作為交換條件好呢?”卓瑞桐不動聲色的反問道。

球又踢了回來,寧棠兒更加不確定卓瑞桐的真實意圖,遂只好道,“王爺啊,臣妾只是一介弱女子,又比不得影夫人的才識,你問臣妾,可惜問道於盲了,對於時政,臣妾是一概不通啊!”

“呵呵!”卓瑞桐見狀,話鋒一轉,“本王只是打個比方,舉了一個想法,倒還不知該如何付諸行動,唉,可惜聶空未歸,影夫人又有事不能立即回來,不然,他們或者能替本王想到一個好的出路。”

寧棠兒猜錯了,其實卓瑞桐對她根本用不着試探,只是京城變故突生,卓瑞桐擔心左賢王雖然已被自己控制,但北戎王還是會趁機行動,而此時聶空尚無任何消息,歡縈那邊,即使已飛鷹傳書過去,做好應戰準備也總得需要時間吧,故而,他現在只能靠暗示寧棠兒,自己有跟北戎聯手的意圖,來拖延北戎,迷惑北戎。

不過寧棠兒也算機警,沒有輕易上套,所以卓瑞桐便故作輕描淡寫的轉移了話題,而內心則不免有幾分急躁起來。

“京城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們也該聽說了吧,怎麼都還沒回呢?”寧棠兒問道。

“哪有那麼快!”卓瑞桐嘆道,“連本王都是昨晚才接獲消息,何況他們?現在能真正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的人並不多,老百姓怕大多都還蒙在鼓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