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這場演練一直持續到薄暮時分,餘輝未盡,卓瑞桐才攜着歡縈及護衛們一道回宮,坐在車內的卓瑞桐仍然沉浸在演練所帶來的興奮中,他悄悄問歡縈,“怎麼樣,今天是不是給了北戎細作一個下馬威?”

歡縈挑開帘子朝外看了看,見文簡遠遠的騎行在隊伍前面,遂放下車窗帘,回臉對衛王低語,“今兒雖是做戲給文簡看的,讓北戎不敢輕易犯兵,但文簡在閱兵台上卻無意中道破我們的缺陷,難道衛王就沒聽出端倪來嗎?”

“缺陷?”卓瑞桐想了想道,“我們今天演練的並非關鍵陣法,也不可能把我們最重要的陣法演練給文簡看,即便是有所缺陷,那也在所難免,不打緊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衛王,我是指我們和北戎勁旅的差異!”歡縈望定卓瑞桐,“衛王你再仔細想想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北戎軍剽悍勇猛,但是他們作戰卻從來不靠什麼陣法,相反,他們善於奇襲,來如潮汐去如疾風,從以往被襲擾的經驗看,我們往往還來不及應戰,他們便已經得手,等我們組織人馬追尋時,他們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所以咱們的這種中原作戰的陣法,並不適用在對敵北戎。”

“可是,如果不排兵布陣,這仗又該怎麼打呢?”卓瑞桐道,“我們勝敵的關鍵往往就在陣法上,若連這一點優勢都沒了,那我們還有勝算嗎?”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之所以讓聶空他們冒那麼大風險去裕茲換馬,意在加強我們的騎兵機動能力,可是我們的騎兵也往往是配合陣型演練出來的,而塞外闊野千里,除非北戎也像我們一樣,陳兵列馬,否則我們又該如何移動陣型去找他們作戰呢?”

卓瑞桐沉思片刻,“歡縈你說的也有道理,便是我們一心一意想要兩軍對壘擺開陣勢,真槍實劍的打一仗,可萬一北戎狡詐,不和我們正面作戰,卻採取偷襲和衝擊大營的手法,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歡縈點點頭,“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因為我知道先帝和北戎作戰也是因為兩軍的戰法不同,曾吃了不少虧,但當年北戎的實力遠遠不及先帝的大軍,所以他們被先帝打敗後,遷王庭以北,偃旗息鼓了好長一段時間,待養精蓄銳的差不多,才又逐漸南移回來,而先帝見北戎並沒有過多的犯境,又想着勞師遠征畢竟是耗損國力之舉,為讓百姓休養生息,故才隱忍他們,如今北戎經過多年的屯兵,早已今非昔比,可我們卻沒有先帝當年的兵力啊!”

卓瑞桐聽後,情緒頓時一落千丈,他沮喪道,“難道我們就真的只能繼續隱忍下去,沒法一舉消除這個大隱患嗎?”

“王爺何必泄氣,好在我們現在不是及早發現差距了么,這總比臨到打仗莫名其妙吃了虧還不知究里好呀,我想事在人為,在開戰之前,我們總能想到辦法對付北戎的!”

卓瑞桐卻並未因歡縈的勸慰而開心起來,他沮喪地陷入沉默,顯得沉重而迷惘。

“你看你,這麼一點打擊都受不住了么?”歡縈悄聲嘖怨道,“都怪我,本來你還蠻高興的,早知道我就不和你說這些了。”

“那怎麼行?難道你希望衛軍那麼好的將士們都白白犧牲掉么?”卓瑞桐苦澀道,“我不是受不住打擊,而是辛苦準備了這麼久,卻仍是找不到對付北戎的辦法,我還有何顏面面對我的將士們,有何顏面面對衛郡的百姓們!”

“衛王,此言差矣,你所做的一切,已經足可以頂天立地了,今日在連機營,你都聽見了,將士們無不軍心激揚,同仇敵愾,準備為衛王大戰一場呢,歡縈覺得任何事物都是相生相剋,我們若能找到法子,以己之強對敵之弱,何愁不能解決北戎,你是一國之王,首先就不能給別人看到你的沮喪啊,即使再大的困境,你都要身先表率充滿鬥志才行!”歡縈說著再次挑簾,以查看是否能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

“是啊,你說的對,我知道我不該沮喪,歡縈,抱歉,剛才我有些失態了,你千萬勿怪,只是一時覺得所有的希望都變得渺茫,心情因此格外沉重,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任何失落的,離聶空回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還可以做更充分的準備,你說是不是?”

“嗯,你這個樣子才像我印象中的卓瑞桐呢”,歡縈迴臉笑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小子,實在比一本正經的王爺可愛的多!”

卓瑞桐也笑了,“偷偷告訴你,沒人在旁的時候我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小子,一本正經嘛,是做給那些非要一本正經的人看的,呵呵。”

“是么?”歡縈搖晃着腦袋,眼珠轉了轉,“可為什麼以前你在我面前,卻從沒個正形呢?”

“偏見,絕對的偏見!”卓瑞桐拍了拍歡縈的手背,“你從沒認認真真的正眼瞧過我,又怎知道我沒正形呢?再說了,反正你習慣看野小子,正不正形的,也無所謂了吧?”

歡縈忍俊不禁的點點頭,靠在椅背上,挑簾眺望車窗外的景色,此時天色漸暗,整個行隊都掛上了風燈,緩緩走在回衛王宮的路上,搖動的燈光和林木的暗影交織在一起,形成異樣的氛圍,幽暗和昏淡所帶來的隔世感,讓歡縈陷入了深深的某種無法自拔的孤寂中。

卓瑞桐目睹着歡縈的神情,沒有敢驚擾她,有時候他也會這樣,每個人的內心總有那些無法遺忘的疼痛,看起來被掩藏的很好,不經意間卻會輕易被觸動,尤其像歡縈,她更需要時間去修補,甚至是釋放。

回到衛王宮時,都已經亥時了,馬車靜靜地停在流觴宮外,卻不見車內的人下來。不多久,從車窗內伸出衛王的手擺了擺,示意侍衛們散去,文簡等見了,便悄悄的撤走,只留下負責駕車的靜候。

原來,或許是太疲倦,不知何時歡縈在車廂內睡著了,頭靠在了卓瑞桐的肩上,卓瑞桐不忍心喚醒她,故而一直在靜靜等待她自己醒來。

時間慢慢的過去,連卓瑞桐自己都險些睡着時,歡縈才猛然驚覺地立起身,“衛王,到哪裡了,回宮了么?”

“嗯,是的,已是在流觴宮外了,你睡醒了?”卓瑞桐微笑且憐愛地瞧着歡縈,車廂內微弱的光線下,歡縈略有些凌亂的樣子,尤其讓人生出想要保護她的慾望。

“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這,這都什麼時辰了?”歡縈局促而尷尬地整理着,她不想迴流觴宮後,被小瓷看見什麼,而產生解釋不清的誤會。

“亥時三刻!”卓瑞桐將目光轉向他這一邊的車窗,越是喜歡一個人,就越是應該尊重她,非禮勿視!

“怎麼都這麼晚了?”歡縈納悶地問道,“我們下午去連機營的時候,也沒走這麼久啊?難道路上出了什麼事兒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