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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郡城偏北的一處隱秘民居內,兩個黑影正對着忽明忽暗的燭火商討着什麼。

其中年輕一些的漢子,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紙包扔給了桌對面的年長者,並十分不滿道,“不是說你的葯很有功效么,如何一點異狀都沒有?我看你也是江湖郎中混飯吃的吧?”

“呸!”年長的人忿忿啐道,“老朽的葯從來都是無嗅無味立竿見影,你自己行動出了差錯,倒還怪起老朽的葯來,真是腳底生瘡怪鞋不平!”

“怎麼可能,我明明算無遺策,你都說無嗅無味,若真是那樣的話,誰會查覺?”漢子的臉色十分難看,“不管怎麼說,行動失敗,你在侯爺面前也脫不了干係!”

“老朽就從來沒想過撇清干係!”年長者不屑地嗤之以鼻,“因為老朽和皇家勢不兩立!老朽做事不是為了你家侯爺,而是為我自己!”

“行了行了,甭管你是為了誰,反正你現在是聽命於侯爺總沒錯吧,要麼你再幫我想法投一次毒,要麼就替我引開那些護衛,讓我潛入進屋,親自動手結果了那小娘們兒。”

年長者想了想,“結果誰不結果誰原本就是你的任務,跟老朽有什麼關係?老朽素來只負責打探和傳送消息,幫你想了個簡單易行的法子還送了一包藥粉,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你自己也曾贊老朽的法子巧妙,沒有成功那怪得了誰?老朽看起來是幫不上你什麼了!”

漢子氣結,怒氣沖沖地瞪了年長者半晌,忽而陰冷地笑了,“嘿嘿,沒錯,我是奉侯爺的密令執行任務,你呢,你就算不賣侯爺的面子,宮裡的那位能饒得了你?我想你來衛郡之前的底細,恐怕早就被人家掌握的清清楚楚吧?若是惹怒了不該惹的,什麼都不用做,只需向衛王或者衛太后泄露一點點,你全家老少被攆出衛郡,那都算是輕的!”

漢子的一番冷嘲熱諷,引得年長者一陣面紅耳赤,終於,他恨恨地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讓我回去考慮考慮,明天給你答覆!”說罷,他兩袖一摔,就欲離開房間。

“等等!”漢子見狀,沉聲阻止道,“我來之前,侯爺吩咐過,說半月之內務必成事,否則時機一過,要個死人也沒用了,從我離京來衛郡算起,至今已過八日,所以你最好不要敷衍我,耽誤了侯爺的大事,你以為你我還會有命活下去嗎?”

“說來說去,你倒賴上我了?”年長者回身盯住漢子道,“你二人一來衛郡,我們就替你們安排好了一切,包括王宮的地形圖、巡衛的換崗時間等等無一不周詳,可結果怎樣?笨手笨腳的蠢貨白白送了命不說,還打草驚蛇,如今再想尋找機會,簡直比登天還難,我說明日答覆你,就是要回去好好想個法子,不然你用不着等侯爺處置,就跟死在宮裡的那個傢伙一樣,直接上閻王爺那兒去報到吧!”

“老匹夫,你,你活膩了?”漢子大怒,拍案而起,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你也不用等侯爺處置了,看爺今兒就結果了你!”

“你敢動老朽一根指頭試試?”年長者絲毫不懼地與漢子相互怒視,“雖然都同是為侯爺效命,我可是侯爺安插多年的棋子,你們就是十個也抵不上我一個對侯爺重要,如果你想被寸堞,那就照着老朽的胸口扎吧!”

漢子不語,只管怒目凝眉,因為他很清楚對方的話並非完全只是威嚇之詞,作為屬下,就算彼此再看不順眼,但沒有侯爺發話,誰也沒膽量擅動,除非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過了好一陣,漢子才勉強壓下堵在胸口的惡氣,“哼,我懶得跟你這老匹夫計較,反正你我現在也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無法向侯爺交差的話,誰也好過不了,你自己掂量着辦吧,我等你!”

年長者再也懶得理漢子一眼,他轉身大踏步地出了屋子,來到街上時,方重重的嘆氣道,“下三爛的東西,能成什麼大事!”

寧棠兒服用過薊余廣的葯後,果然很快好轉,當日便止住了腹痛,不再出虛汗,第二日便能進些粥食,不過都是由畏兒做好給她端到榻前,而寧棠兒則一直躺在榻上似睡非睡,畏兒和脆兒等婢女以為寧棠兒是病後體弱,需要休息,故而非寧棠兒召喚,都沒敢前去打擾寧棠兒。

傍晚之前,畏兒端了新熬好的葯進了寧棠兒的寢屋,“夫人,起來喝葯吧,奴婢已經晾了一會兒,冷熱剛好。”

寧棠兒回身看了一眼畏兒手中的葯碗,皺着眉頭道,“拿走拿走,我已經好了,不想再喝了,這葯的味道可真讓人受不了。”

“那怎麼行啊,夫人,薊大夫說了,得把他開的葯喝完,以免病情反覆,你才剛好一點兒,再忍忍吧!”畏兒柔聲勸道。

寧棠兒十分不耐煩,“都說我好了,你幹嘛聽不懂話似的非要逼我喝?拿走拿走,那些大夫都巴不得你拿葯當飯吃,我才不信這點風寒還能有什麼反覆!”說罷回過頭去,依舊背對着畏兒。

畏兒尷尬地立了片刻,只好無奈道,“那夫人晚上想吃點什麼呢,奴婢好去吩咐廚房做。”

“隨便吧,揀幾樣清淡點的小菜就好”,寧棠兒停了停,忽而又翻身坐起,“畏兒,今天宮裡沒發生什麼事吧,王爺他在忙什麼呢?”

畏兒怔了怔,“發生什麼事啊,還不像平日里一樣?王爺在忙什麼奴婢哪能知道,要不,奴婢再去請王爺過酌閑閣來看看夫人?”

“算了算了!”寧棠兒沒好氣地揮揮手,“咱們的王爺是個大忙人,就算勉強請來了,也待不住一炷香的功夫,你下去罷,讓我清靜清靜!”

“喏,奴婢告退!”畏兒儘管莫名其妙,但還是按着寧棠兒的吩咐退出了寢房,將寧棠兒不肯喝的葯倒掉後,又順便叮囑脆兒注意點樓上的動靜,自己則徑直去了廚房。

用過晚膳,寧棠兒的精神似乎還沒多少好轉,畏兒有些擔心,扶寧棠兒在窗前的躺椅上坐了坐,然而稍微晚點的時候,幫寧棠兒洗漱乾淨,安頓寧棠兒躺下後,替寧棠兒掩上了寢房的門。

回到自己的卧間,畏兒毫無睡意,順手拿起才綉了個開頭的女紅繼續繡起來,寧棠兒好的時候,頗能折騰,一會兒這樣一會那樣,侍候的習慣了,忽然清凈下來,畏兒反倒覺得有點什麼事沒做似的。

剛綉了兩針,傳來敲門聲,畏兒知道一定是酌閑閣里其他的婢女,因為除了王爺偶爾光臨,酌閑閣根本就沒有人來,而王爺自然是不會敲她一個婢女的門的。

“進來吧,門沒鎖!”畏兒略略瞥了一眼房門,繼續低頭綉她的紫玉蘭。

應聲推門而入的是脆兒,脆兒見畏兒在做女紅,略略遲疑了一下才走到畏兒身邊,“姐姐還沒休息么,繡的玉蘭好漂亮,準備拿來做什麼呢?”

畏兒沒正面回答脆兒的話,反而問道,“來找我有何事?直說吧。”

脆兒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和畏兒相向而顧,有些吞吞吐吐道,“姐姐你不覺得咱們的夫人有些奇怪么……”

“奇怪?”畏兒抬起頭來,“你是指哪方面?”

“就拿這次生病來說……”脆兒話說到一半,忽然打住,很緊張地瞄了房門一眼,然後將凳子又挪近畏兒一些,跟着壓低聲音道,“昨天夫人不舒服,姐姐去請衛王的時候,夫人讓我去倒水,可是我倒水回來後,夫人卻並沒立即喝下,反讓我放下水先出去,我出了卧房,替夫人掩好房門,本準備下樓等姐姐回來的,不過我臨下樓之前,又有些擔心夫人,於是便隔着門縫往裡瞧了瞧,誰知……”

“怎麼啦?”畏兒聽脆兒說話,手裡的針線卻一直沒停,不緊不慢的,一針連着一針,而且從她的語調,似乎也不太關心脆兒所述,只是應付性地隨口相問。

“夫人她自己起了床,往那杯水裡倒了一包白色粉末樣的東西,然後把它喝了個乾淨,姐姐,你說怎麼會這樣呢?”

“興許是夫人腹痛的太厲害,將以前存留下來的止痛粉喝了吧,有甚大驚小怪的?”畏兒轉頭沖脆兒笑笑,“你來就是為告訴我這個?”

“可是,若真是止痛粉,夫人為何要把包葯的紙揉成一團,也一併吞了?”脆兒瞪大眼睛,“姐姐你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嗎?”

“將包葯的紙也吞了?”畏兒想了想,“唔,這是有些反常,不過,我知道夫人當時確實很難受,沒準是心急之下昏頭昏腦的吞了呢?”

“噢?”脆兒的眼珠轉了轉,“聽姐姐一說,倒好像有些道理,幸虧來跟姐姐說了,要不我這心裡老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生恐會有什麼禍事落到自己頭上。”

“我明白,你是擔心咱夫人為獲王爺恩寵,不惜損害自己的身子骨嘛,其實,夫人雖然很希望能得到王爺的眷顧,可她未必將一門心思都放在了王爺身上,所以應該不會出此下策”,畏兒安慰脆兒道,“別多想了,咱這兒又不是皇宮,若是在皇宮裡,倒要十二分的小心謹慎了。”

“唉,雖然不是皇宮,但王宮裡的主子們出了事兒,咱當下人的不也是脫不了干係嗎,不過姐姐的話是什麼意思,為何在皇宮裡就要十二分的小心呢?”

畏兒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綉框道,“因為以前先皇肅武帝還在位的時候,就發生過嬪妃為爭寵,故意給自己下毒栽害其他嬪妃的事兒。”

“啊?是誰這麼狠?”脆兒驚問。

“還能有誰,厲太后唄,當時的厲妃娘娘。”

“那又是誰被她栽害了?”

“吳王卓元樂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