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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瑞桐撿起地上的斗笠,重新遞給霍山道:“你喜歡就戴上它吧,也免的本王那些隨從和手下孤陋寡聞大驚小怪。”

霍山這一回沒有拒絕,他默默的接過斗笠扣在腦袋上,並壓低了斗笠,遮住自己大半張臉。

漢子緊跟着出來,討好的對衛王說:“王爺怎麼樣,您還滿意嗎?”

卓瑞桐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你還不趕快去把最後的花弄好裝盆,本王已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是,是,漢子撿起地上的工具,手腳麻利的接着霍山沒做完的活幹起來。

漢子一邊忙,卓瑞桐一邊喊人,將裝盆好的雪香瑞搬上車。

歡縈只帶着霍山走上停車處,“枚爭,霍山就交給你了,你要照顧好他知道嗎,不許有半點怠慢。”

枚爭看了一眼斗笠下的半張臉,儘管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他仍是只好咬牙道:“放心吧夫人,一切交給奴才好了。”說罷枚爭撩開車廂厚重的門帘,“霍先生您有請,當心腳下。”

半個時辰後,所有的雪香瑞都已經被裝上了車,大隊人馬調轉方向,緩步離開了花田,重回王宮。

第二日也就是小瓷大婚的前一天,枚爭忙着籌辦大婚的最後事宜,忙的分不開身,歡縈便前去幫一些忙。卓瑞桐自己從單獨關押薊余廣的監獄中提出薊余廣來,用馬車載着他回王宮。

“薊大夫,上一次您用兩副葯,便治好了我母后的眼疾,本王甚至感激,其實你醫術如此之高明,本王一直覺得將你看押起來實在太委屈你了,不,或者應該說,實在太可惜你精妙的醫術,然而本王覺得唯一者,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懸乎濟世,解民生苦疾造福天下的心,薊先生若能做到,那才是真的功德無量。”卓瑞桐語重心長的對薊余廣道。

薊余廣重重的嘆口氣,“老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步路走錯,就步步都是錯,那麼衛王的不殺之恩,老朽才能苟活到今日,不但如此還要勞煩衛王替老朽照顧家眷,衛王的胸襟與恩德,老朽自嘆服如,便是粉身碎骨也難報一二,所以老朽現在為求替衛王略效綿薄之力,依贖前罪,其它的哪還敢去奢望。”

“嗯”卓瑞桐想了想又道:“你現暫且忍耐一段日子吧,等局勢安定之後,本王會替在宮外開設一家皇家醫館,到時不但宮裡的人可以找你去瞧病,包括王宮大臣庶民百姓也都可以去,這樣你既能和家人得以團聚,亦能造福眾生,更可以靠着行醫的收入奉養家人,便頤養自己的天年,豈不是一舉三得嗎?”

“衛王,衛王還可以還我自由嗎?”薊余廣喉頭一緊,老淚差點奪眶而出。“衛王的再生之德,老朽何當一報,蒼天在上,老朽願重新洗心革面在世為人,傾盡老朽的余年,為世人解除病痛苦疾。”

“那就好,”卓瑞桐滿意的靠在車廂上,“你能想通這個道理最好,本王要的不是你的感恩戴德,而是要你的一技之長替本王廣布恩澤。”

“是呀,”薊余廣道:“上次老朽給太后瞧眼疾的時候,太后也曾這麼勸過老朽,老朽現在是深知,老朽從前全都錯了,被婁訓捏住把柄替其效命,雖非老朽所願,可老朽心裡一直想的是,該如何升官發財封妻蔭子,從未真正想過用老朽的醫術福澤眾人生,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呀。”

“還不能算晚,”卓瑞桐笑道:“起碼你現在不是醒悟了嗎?對了,你今日要去診治的病人,他的臉部大面積被火灼傷,面貌看上去有些猙獰可怖,性情也十分孤僻乖張,他若有所抗拒,你且吾心急,不管是耐心勸慰也好,還是循循善誘也好,總之得把他的病情給診確實了,本王想知道他的臉容和嗓音,還有沒有恢復的可能。”

“噢,他的嗓子也被燒壞了嗎?”薊余廣問。

“是呀,”卓瑞桐答道:“有些奇怪是嗎?本王也懷疑他的嗓子並非用火燒傷,一切都要等到你給他診斷過後才能知道。”

“是衛王,老朽明白了,”薊余廣拱手道:“衛王請放心,老朽一定會給王爺一個明確的診斷結果。”

說話間馬車已駛入衛宮。卓瑞桐將薊余廣領到霍山贊居的小屋前,對薊余廣道:“本王就不陪你進去了,以免引起霍山的反感,餘下的事情可就拜託薊大夫了。”

“老朽一定儘力而為,”薊余廣再次拜了拜,轉身叩響了小屋的大門。

半個時辰之後,薊余廣從小屋中走出來,登上了等候在馬路邊的馬車。”

“怎麼樣?”卓瑞桐問道:“他的傷情如何,怎麼診了這麼久時間,霍山沒有為難你吧。”

薊余廣捋了一下鬍鬚,想了想才說:“霍山倒沒有令老朽為難,不過老朽怕診斷有誤,所以多花了些時間,反覆勘驗他的傷口,王爺能確定霍山的傷,確實是由於大火造成的嗎?”

卓瑞桐愣住,“這個本王倒不能確定,可若不是被火灼傷,又怎麼會留下那樣大片的紅色傷疤呢?”

薊余廣捋着鬍鬚輕輕搖頭,“據老朽診斷,此人的臉和嗓子都不是被火療傷,而像是被一種叫火藤子的藤株給腐侵噬爛。”

“你說什麼,火藤子,那是什麼東西?”卓瑞桐分外詫異的問道。

“老朽也沒有見過,不過老朽年輕時讀過一本醫書,記載過此物,是一本生長在深山溝壑中的暗紫色藤蔓,藤株比普通的野藤要細小許多,藤身還長有小刺,儘管其貌不揚,但它的藤漿卻十分厲害,只一滴便可灼傷指甲蓋那麼大的皮膚,被灼傷者復原後,留下的疤痕就跟被火燒傷一般無二,不過被火藤子灼傷和被大火燒傷,唯一的區別在於,若被火藤子的毒液侵蝕過深,很可能會改變骨骼的形狀。”

“這麼可怕,那他的嗓子也是……卓瑞桐瞪大了眼睛。這個霍山到底是什麼人,為何連他的傷勢也如此與眾不同呢?”

“是,他的嗓子也是因火藤子而毀,不過相比於臉部傷勢來說,他的嗓子問題倒不嚴重,據老朽估計,大約也就中了一至兩滴藤毒而已”,薊余廣慢悠悠的答道。

卓瑞桐又愣怔了半天才說:“此人到底有怎樣可怕的仇家呀,其手段竟會如此陰狠歹毒。”

“仇家,”薊余廣納悶的問:“王爺的意思是說,他的傷是被仇家所害?”

“難道不是嗎?”卓瑞桐反問道。

薊余廣再次搖了搖頭,“非也,王爺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跟王爺您說的,總之老朽覺得他的傷絕對是他自己所為,尤其是喉部的傷勢,無論劑量還是位置都十分精準,如果真是仇人所為,又怎麼可能顧及這些。”

“自己弄的傷?”卓瑞桐越發震驚道:“誰會對自己這麼狠呀,有什麼理由竟會使他如此下的去手?”

“唉”薊余廣長嘆,所以老朽勸王爺還是小心一點吧,留此人在宮中怕是不妥呀。”

卓瑞桐悶悶的想了好一會兒道:“那你有把握治好他的傷嗎?”

薊余廣再一次搖了搖頭,“按照醫書上說,要將被腐蝕的肌膚連皮帶肉盡去,在敷以藥物,以促進生肌,最後在另植皮面,以使其和原有的相融。但所有這一切,都最好是能在中毒之初進行,時間拖的越久,削骨去皮就越麻煩,即使能勉強施術,他也恢復不到原貌了。”

“那他的嗓子呢,他的嗓子怎麼削骨去皮?”卓瑞桐問道。

“嗓子當然沒辦法了,”薊余廣說:“不過幸虧嗓子被腐蝕的並不嚴重,老朽準備施以藥物和針灸,看能不能助其恢復說話的功能。”

“嗯,你先給他治着吧,”卓瑞桐道:“本王已經答應了,將他安頓在宮中,讓他安心種花,總不好出爾反爾,你需要的藥材或器具,列出一個清單來,本王自會派人替你準備,明日小瓷大婚,本王和枚爭怕都沒有空抽出身來,那就從後日開始吧,從後日起,枚爭會每日前來接你給霍山治病。”

“沒問題,薊余廣說著抽出一方擔單子遞給卓瑞桐,“老朽所需之物,已經記錄在清單上,王爺只需將其交給宮中的太醫們,他們自會按單子替王爺準備好。”

“嗯”卓瑞桐接過單子收好。“那就要辛苦你了薊大夫。”

“王爺先別謝我,”薊余廣坦言道:“老朽從未醫治過此類病人,若醫書上記載有誤,那可就全完了,在毫無治癒把握的前提下,老朽也只能治一步看一步了,此次醜話擺在前面,還望王爺三思而定,若萬一危及到性命,老朽將只好放棄治療,以保其性命為重了。”

“好,就依薊大夫的,依保其性命為重。”卓瑞桐深深嘆了口氣道:“但本王仍是要謝謝你薊大夫,整個衛郡除了你,怕也沒有哪位大夫敢用削骨去皮,即便他們知道此法,也會因為害怕影響自己的前程,而不敢施治,或徹底對本王保留意見的。”

薊余廣苦笑,“老朽不過實話實說罷了,何況老朽現在和他們相比,已經沒什麼前程可言,既然毫無壓力,自然能放開手腳,依病人為先,以病情為主。”

“可不,”卓瑞桐道:“世人多依利益為標準來計較自己的得失,結果反而迷失了自己的本性,得不償失,之所謂有因必有果,環環相報吧。”

薊余廣聞言陷入沉默,衛王的話就好像是在說他,他用自由換來的卻僅僅是這麼一個教訓,什麼時候他才能重獲自由,與妻兒團聚呢。

晌午過後,卓瑞桐找到了歡縈,將薊余廣的診斷結果對歡縈說了一遍。

歡縈也十分難以置信,“會不會是薊大夫診斷錯了呢,歡縈問道。”

卓瑞桐看着她不說話,那神態彷彿是在問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