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甄湄呆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扔下床單,撲到門邊,奮力打開屋門,人高馬大的厲仁垂下眼帘並不看她。

甄湄嘴唇哆嗦着,“仁表哥,你,你回來了?你……”

“我出去才想起,京城宵禁了,我哪兒也去不了!”厲仁硬着頭皮道,這個理由合情合理,且已足可以使得他的迴轉不那麼尷尬,最主要的是,他不願甄湄因此而心生感激,甄湄不欠他的,成為皇后或者成為現在的棄婦,那都是命運的安排,他們倆人,誰也作不了這個主。

甄湄似乎有些失望,但失望只是一閃而過,厲仁畢竟回來了,他邁回來的那一步,就是她的希望。

“對不起,厲仁,我……”一時間甄湄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無論孩子姓厲還是姓卓,都有厲家的一半骨血,湄兒,好好養大他吧,我……我們一起養大他!”厲仁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說。

又一次逃過危險,使厲仁驟然清醒,這個世界還剩下什麼?除了他和甄湄相依為靠相濡以沫,他還能指望什麼?如果連剩下的唯一的親人都棄之不顧,那他厲仁便是活着,也如死了,既然兩個人之前的命運無法選擇,那為什麼他不能選擇今後?

甄湄再次懷疑自己聽錯了,厲仁態度的轉變,快得她都還沒有做好接受的準備,“你,你說什麼,我,我沒聽懂啊,仁表哥?”

厲仁悶悶的,吭哧了半天,“我,我是說,他是真正的,厲家的後代,就算以後,他再添弟弟妹妹,也,也沒什麼不同!”

甄湄鼻子一酸,“仁表哥……”

“別,別哭,你一哭,我就不曉得該如何哄你”,厲仁溫聲軟語勸道,“何況你現在的身子,更應該多保重才是,哭多了可有傷胎氣,啊?”

甄湄含淚點點頭,“那仁表哥,你不再走了?”

“不走,不走了,以後若是能回,我天天回來,等你的身子顯跡後,我再去郊外另尋個僻靜安定之所,讓你穩穩噹噹把孩子生下來,然後我們一起過我們自己的日子,你說好么?”厲仁看着甄湄,“不過,也許沒法像從前那樣富貴無憂了。”

“我明白,仁表哥,以前是富貴,但也並非無憂啊,不管怎樣,我這裡還剩不少珠子,足夠我們過很長一段好日子了,等珠子變賣的差不多,我們再另想辦法,或許到那時,世事又不一樣了呢?你放心仁表哥,我甄湄心裡,若不是姨母的眷顧,那我也就是一介尋常的鄉紳丫頭,過眼雲煙的富貴榮華,我不會跟你計較。”

厲仁欣慰的點點頭,其實他倒也並不擔心錢財,厲津的地下秘庫中還藏了不少值錢東西,雖然他一把火燒了厲府,可密庫在荷塘下,是絕不會受到損毀的,只要不被人翻動荷塘,厲府的地下密庫就將永遠得到保存,這也是他一直按捺不去顧及厲府的原因。

不過那筆巨額財富對厲仁來說,原本是有更大的打算的,他不確定郎定遠會不會幫他,但有了那筆財富,實在萬不得已,他還可以等待時機,重新招兵買馬,目的只有一個,婁訓一日不除,他厲仁一日不安。

所以他對甄湄的話,只有一半是真的,作為男人,他自然有必要讓自己的女人過上安定的日子,只是除了安定,他也必須報了厲家的仇,除非親眼見證婁訓死了,否則他怎能真正的安定下來。

這些自然是不好對甄湄說的,或許之前的甄湄還能理解他的復仇執念,一旦他們真正的在一起之後,情形絕對會發生改變,若不是甄湄突然有了身孕,打亂了他原有的計劃,厲仁本是不準備這麼快和甄湄走到一起,他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離,盡量只是隔三岔五來探望甄湄一回,為了就是不讓甄湄把太多的心思系在他身上,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甄湄現在的情況,已由不得他再逃避躲閃,甄湄的身邊,需要有一個能負起責任的男人,能讓甄湄有一天寬慰也是好的,厲仁在心中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面上卻堆起難得的笑容道,“鬧了半夜,飯都涼了,我去幫你熱熱吧,不管你多麼難受,現在也要盡量吃啊,吃的越多越好。”

“還是我去熱吧,怎麼能讓仁表哥你動手呢?”甄湄忙道,“你稍作片刻,我馬上就去熱好。”

“那……我把院子里的燈盞添點油,今兒高興,可得好好慶祝!”厲仁笑道。

添好油,厲仁將油燈的防風罩扣好,提了燈架重新在石桌邊坐下,看見桌上還擺着那兩個銅板,甄湄說笑間尚未來得及收撿,順手就放在了桌邊,結果兩人吵鬧後,也沒誰注意石桌。

厲仁放下燈架,重又撿起那兩個銅子看了看,忽然,他發現銅板刻花紋的一面似乎被人刻意划過,有細細的,像字一樣的劃痕,厲仁很是好奇,將兩枚銅子都湊到了燈下,仔細分辨。

的確,兩個銅子的背後都有字,一個是篆書的黃,一個是篆書的老字,厲仁的臉色變了,郎定遠賞賜他銅板的時候,他急於湊上去跟郎定遠搭上腔,故而根本沒仔細看過銅板,而郎定遠被接走後,他懷着失望將銅板揣進了懷裡,直至推給甄湄,那麼銅板上的兩個字,究竟是不是郎定遠故意留給他的呢。

兩個字連起來,最大的可能就是指京城東郊外的黃老廟,那裡香火旺盛,一年四季不斷,這是郎定遠在約他去黃老廟見面么?可黃老廟人多眼雜,根本不適合碰面啊,再說,只有黃老兩個字,卻沒有約定見面的時辰,難不成他得一天到晚守在黃老廟附近不成。

厲仁看着兩個銅子,若有所思,會不會是約他二更天?但郎定遠應該知道,二更天京城尚在宵禁,內外城門全都緊閉,任何人不得出入,他又怎麼能出得了城?

要不就是午後二時?大白天的,那時正是黃老廟人最多的時間,或許郎定遠覺得如此混跡在人堆當中,才不會被懷疑呢?厲仁想來想去,決定明日去黃老廟附近看看情況再說。

翌日,厲仁一大清早就出了門,臨別前,甄湄拿起厲仁的衣服,羞澀道,“仁表哥,我昨夜將你撕壞的衣袖給補好了,不過我的女紅一向不怎麼樣,希望你別嫌棄。”

厲仁低頭一看,果然,袖口撕裂處,縫得歪歪扭扭的針腳清晰可見,當下笑道,“這樣挺好,我一個叫花子,若是穿得齊整才會讓人心疑呢。”

穿了衣服,厲仁故意將頭髮又扯亂些,遮住自己的臉面,再抹了一把牆灰在臉上,這才一路緊走慢走出了東城門,來到京郊外的黃老廟。

很有些日子不來,厲仁大吃一驚的發現,黃老廟已遠沒有以前的香火旺盛,零零落落的,偶爾來幾個香客,亦是神情冷漠,腳步匆匆,幾乎是進了廟,拜完香火就走,而廟前,倒是還有其他幾個花子在行乞,厲仁便故意裝作又冷又餓的樣子,挨到他們附近,自己蹲在一棵枯樹下,擺起了行乞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