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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寒風中,歡縈屏氣凝神,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大營,赤納格的大營就近在眼前,即將對敵的緊張與興奮,讓歡縈和諸將皆忘了他們連日奔襲的疲累。

“軍帥,末將等已探明,大營內並無異常情況,不過奇怪的是,”前軍哨探猶豫了一下,接着稟報道:“末將等在營外,卻聽得營中大賬內,不時傳出北戎兵吆酒喧嘩的笑鬧聲,如此深夜他們不歇息,反而在大營內狂歡,這會不會是敵人故布疑陣?”

“噢,大營內很熱鬧嗎?為何外面卻不見動靜”,歡縈追問道。

“是啊,末將起初也以為自己聽錯了,可越靠近大營,便聽的越真切,的確是吆酒划拳的喧鬧聲。”

“好,本帥知道了,你們退下吧”,歡縈沉吟道,隨即轉頭問陸子嵩和施風,“你們覺得呢,這會是圈套嗎?”

陸子嵩輕蔑地冷哼一聲道:“為將帥者,卻縱容自己的士兵喝酒狂歡,這到底帶的什麼兵!”

“或許北戎人的習俗跟我們不同吧。”施風看了一眼大營道:“如果是疑兵,深夜喧鬧未免太過明顯,反而不如熄燈歇睡,更容易誘敵,所以末將覺得應該不是圈套。”

歡縈也微微頷首,“我同意施將軍的意見,還有什麼會比讓人熟睡,更容易讓敵人放鬆警惕的呢?”

“那我們就開打吧,軍帥?”陸子嵩道:“即來之則戰之,管它什麼圈套不圈套的呢,通通照打不誤。”

“好,眾將聽令,全體上馬!”歡縈沉聲下令道:“我們即刻殺將進去,殺他個措手不及,一鼓作氣,搗毀赤納格的大營!”

事實上歡縈的判斷沒有錯,默喀大營的守軍毫無準備。面對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衛軍,他們甚至還未從懵懂狀態中清醒過來。不過,北戎人生性剽悍兇猛,本能驅使他們紛紛拿起武器,無謂地做着困獸猶鬥。

歡縈對陸子嵩道:“陸將軍你朝左,我向右,我們分兩路包抄進攻,直取赤納格的中帳,最好能活捉赤納格。”

陸子嵩點頭同意,歡縈便帶着施風一路砍殺迎敵,營火綽綽中,歡縈的面具再次幫了她,令其所到之處,敵人皆膽寒心碎。

一陣激烈廝殺後,本來就是以騎兵占強的北戎人,倉促之下來不及蹬馬列隊,在真刀實槍的對戰里,很快落入下風,被衛軍殺的大敗。

歡縈和陸子嵩分路衝殺,卻幾乎同時到達赤納格的中帳,兩人衝進帳中,結果發現帳中一切井井有條,甚至連卧榻上的被褥也被疊的整整齊齊,不像是有人動過的樣子。

“把我們剛才抓住的俘虜,帶兩個進來問話”,歡縈對身後跟進來的施風道。

歡縈說一句,付安安翻譯成北戎語照樣問一句。北戎俘虜很快交代,原來赤納格被召至王庭議事,當夜卻並未歸帳,赤納格傍晚之前曾傳令默喀大營,說他要第二日午後才能返回默喀大營,命帳內諸軍務必守好大營,沒想到他帳下的幾個頭目,卻趁着赤納格未歸,在大營內縱酒狂歡,結果被衛軍突襲得手。

歡縈聽完和陸子嵩對視一眼,沒能抓住赤納格,雖然有些遺憾,但他們畢竟達到了此次夜襲的目的,那就是狠狠打擊赤納格的軍力,讓北戎王庭在較長一段時間內,再也不敢輕易侵掠邊關。

“報”一位將士衝進帳中稟道:“主帥,有一小股北戎騎兵逃走了,看樣子是逃往北戎王庭方向,末將已命人去追。”

“不,別追了,趕緊把人都給我叫回來”,歡縈急道:“此地離北戎王庭太近,王庭方面的哨騎,會很快發現大營被劫的,加上我們又人生地不熟,不要為了幾個逃兵,而將衛軍陷入被動。”

“諾,末將遵命,末將這就將人喊回來,”那名將士退出中帳。

“軍帥,現在怎麼辦?我們要不要撤?”施風問道。

“當然要撤,不過撤,也不是說撤就能撤的”,歡縈掃視眾人一眼,如果我們被北戎王庭的大軍咬住追上,那就是想撤也撤不了了。”

“那可怎麼辦,那些逃走的北戎兵,一旦和王庭哨騎相遇,不需要半個時辰,大營被劫的消息,就會傳至符離榻前!”陸子嵩說:“要不我們以大營為據,再和王庭大軍作殊死一戰?”

歡縈嘆口氣,“陸將軍呀,為將者,切忌頭腦發熱,我們長途奔襲不說,還連續打了了兩仗,你看看咱們的將士,還能和王庭大軍對抗嗎?”

“那就趕緊想辦法吧軍帥”,付安安焦急地插言道,“咱們先撤出去,再從長計議呀。”

歡縈沉吟不語,環視着赤納格的中帳,她發現連赤納格的中帳內,帳邊一角的木架上,也放了不少酒罈子,不禁靈機一動道:“有了。”

“什麼?什麼有了?”眾人皆一頭霧水。

歡縈笑了笑,轉首吩咐施風道:“施將軍煩請你去令眾將士,將北戎人帳中的酒罈子,全數抱到營外空地上去,有多少抱多少。另外,令眾將士將繳獲的北戎戰馬,也集中到營外空地上去,再找些床單等棉織物,撕成條,將它們全數浸泡到酒罈里。”

“噢?軍帥這是何意?”施風仍是不明就理。

陸子嵩到底反應快,哈哈一笑道:“施將軍呀,你快去辦吧,咱們的軍帥要請咱們吃紅燒馬屁股了,哈哈……”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施風趕緊道:“喏,末將這就去辦。”

一切準備就緒,歡縈命人將浸泡過酒的布條,系在繳獲來的北戎戰馬馬尾上,一聲令下,眾將士點燃馬尾處的布條,戰馬受驚嘶鳴着奔向默喀以北,那正是北戎王庭的方向。

歡縈一路走來,發現王庭的遷徙之路,沿途並不闊敞,所以決定靠發狂的馬群阻路,以拖延時間。

眼見成片的火點遠去後,歡縈命大家,將剩餘的烈酒澆向北戎人的軍帳,一把火燒了赤納格在默喀的大營。

熊熊火光映亮了半邊天,歡縈快馬加鞭,帶領大軍順着原路返回索達爾峽谷,若不想和王庭的大軍遭遇,他們也只能先暫時沿着王庭的西遷之路走。

從索達爾峽谷向西南,走上大約半日的路程,便能到一個叫三楊堡的地方,三楊堡是由堡前三棵千年不死的胡楊樹而得名,只有到了三楊堡才出現分路,讓歡縈他們能繞道回邊關,所以大軍上下,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奔向三楊堡。

第二日,接近中午的時候,大軍終於抵達三楊堡,歡縈本以為,三楊堡會是一個和博斥勒土林類似的地方,可來到堡外,她才發現,原來三楊堡是一片被廢棄的民居,低矮的土坯房成環形排列,數一數大致有十來座吧。

“大軍入堡,稍作休整”,歡縈用沙啞的嗓音命令道。

此時的她雖然帶着面具,但仍可以看到面具下,歡縈的雙眼充滿血絲,嘴上燎起的火泡,也令她雙唇腫脹。

牽馬走進堡內,眾人環視着周圍荒涼破敗地土坯房,都未免心生感嘆,造化弄人,世間一切,都抵不過時間二字。

“可惜荒廢的太久了,不知這井中是否還能打出水來呢?”施風指着不遠處,堡內的一座吊井道,並且走過去,俯身朝井內看了看,最後抬起身子,朝歡縈和陸子嵩搖了搖頭,無奈道:“早幹了,半滴水也沒有。”

“軍帥、軍帥,我們在堡內發現了這幾個人”,幾名將士從一間土坯房中抓出數人,為首的一個一見歡縈,當即大叫着叩拜在地。

“咦,那不是傞善嗎,他怎麼躲到這裡來了”,付安安奇怪道。

陸子嵩嘲弄的看着傞善等人,“也不錯了,他們沒有馬,能走到這裡來,也算他們腳力夠快的!”

“把他們帶下去,分一點肉乾給他們吧”,歡縈冷冷道:“雖然本帥很感謝他為大軍提供的情報,但本帥實在沒有興趣和北戎人打交道。”

付安安用北戎語將歡縈的意思對傞善說了一遍後,傞善千恩萬謝地跟着其他將士走了。

“行了,我們也找間房休息一下吧,我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歡縈說罷,躬身鑽入最近的一間土坯房內,土坯房內除了一方類似大炕的土壘,四壁皆空,歡縈也顧不得許多,身子一歪,坐在了土壘邊緣。

付安安跟着進來,在她身旁坐下問道:“軍帥姐姐,你會不會對北戎人有偏見呢,可我也是半個北戎人呀,我覺得我阿媽就是個很好的人,她任勞任怨照顧我和阿爹,從無半句怨言,我和阿爹至今都還很想念她呢。”

歡縈愣了愣,隨即笑道:“傻丫頭,你想什麼呢?我不是對北戎人有偏見,只是對北戎人並無好感。”

歡縈停了停,接着道:“北戎王符離帶領他的部眾,盤踞北戎草原多年,但他們卻並不肯就此安居樂業。安安你知道嗎,不僅是我朝邊關百姓,經常受到北戎騎兵的劫奪和搶掠,便是北戎西邊的裕茲等國,也是不勝其擾,換了你會對兇狠狡詐的敵人有好感嗎?”

付安安想了想,緩緩搖了搖頭,“可是軍帥姐姐,並不是所有的北戎人都是這樣呀?”

“我知道”歡縈笑道:“所以我並沒把你和一般的北戎人看待啊,也不會因為他們,就對你有偏見的,安安你放心吧,我答應你阿爹,會將你當做妹妹一樣看待,就一定會說到做到。”

付安安看着歡縈欲言又止,卻終究什麼也沒再說,只是從腰間解下水囊,遞給歡縈道:“所剩不多了,姐姐拿去潤潤唇吧,你的唇實在乾裂腫脹的厲害。”

歡縈接過水囊摸了摸,確實所剩不多,她拔開囊塞,只是象徵性的用嘴唇挨了挨,將水囊重新還給付安安,“傻丫頭,你也喝一點吧,你的嘴唇也乾裂的厲害呢。”

兩個女子一邊說著閑話,一邊分食着一塊不大的肉乾,沒有水,干硬的肉乾,更是難以下咽,但歡縈還是強迫着自己吞下,因為她需要體力帶領大軍,繼續踏上回衛之路。

過了一陣,有將士在門外稟報,“軍帥,那個北戎骨都侯,似乎非要見你,末將分了肉給他們後,讓他們趕緊走,他們卻死活不肯走,軍帥你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