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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吳三桂那個老小子,派你來廣州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尚之信打個呵欠,喝了口茶,懶洋洋的說道:“不用客套,有沒有企圖和陰謀儘管說,老子膽量很足,你就是說吳三桂那個老小子準備造反了,老子也嚇不到。”

“世子爺說笑了,我家平西王爺對朝廷和皇上耿耿,怎麼可能會去做那些大逆不道之事?”盧大縣令一席話說得毫無廉恥,自然招來尚之信的一通白眼冷笑,但盧大縣令並不臉紅,只是沉聲說道:“至於王爺派卑職來廣東,真正目的也只有兩個字——結盟!”

“結盟?”尚之信放下茶杯,冷笑着問道:“吳三桂那個老小子想和我那個老不死的父王結盟?他給你交代這個差事的時候,是不是沒有睡醒在說夢話?我那個老不死的父王,幾十年前和他在皮島的時候,好象就從來不對付吧?”

“世子誤會了。”盧大縣令搖頭,直接說道:“平西王爺不是想和平南王爺結盟,而是希望能和世子爺你結盟。”

“和我結盟?”尚之信又笑了起來,問道:“吳三桂老小子想和我結盟,對他有什麼好處?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哦對了,吳三桂老小子想和我結盟,又是為了什麼目的?老子是平南王世子,朝廷重臣,違法亂紀的事,老子可不會去干。”

“世子爺請放心,平西王爺想和你結盟,不是想和你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而是想和你聯手發大財,一起把日子過好一點。”盧大縣令微笑說道:“至於結盟對世子爺有什麼好處,世子爺,好象平西王爺從來就是以豪爽大方聞名吧?還能虧待得了世子爺你?哦,對了,王爺這次讓卑職給世子爺帶來了五百兩金砂(約合古秤三十一斤),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世子爺千萬不要嫌棄。”

明末清初的金銀比價波動極大,平均大概是一兩金子可兌十五兩白銀,同時因為明末清初時西歐和新大陸的白銀還沒有大量流入中國,白銀的購買里實際上是清朝中後期的三倍有餘,所以吳三桂出手這五百兩金砂,其實即便是對尚之信來說,也不算是一個小數目了。不過尚之信也就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平西王爺出手還挺大方嘛,不過他想讓你從我這裡拿去的,恐怕更多吧?”

“世子爺聖明,下官此次奉命前來拜見世子,確實是有事相求。”盧大縣令開門見山的說道:“王爺想請世子爺幫個忙,讓平南王爺上一道奏疏,要求朝廷給廣東軍隊加餉,態度最好還要強硬點。這麼一來,平西王爺就對世子爺感激不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尚之信瘋狂大笑起來,一邊狂笑着拍桌子,一邊抹着眼角笑出的淚水說道:“吳三桂老東西還真會做買賣,今年朝廷里又是彈劾他軍費開支浩大又是收他地方政務控制權的,把他逼得受不了了,就把主意打到我們廣東身上了,讓我們廣東要求軍餉——我們加了軍餉,朝廷還能再削他的軍餉嗎?果然是打的如意好算盤啊!”

“不錯,世子爺英明,正是如此。”盧大縣令沉聲說道:“其他也不要世子爺勞心,只要世子爺的廣東上了這道奏疏,不管朝廷給不給廣東軍隊加軍餉,王爺在朝廷里就有辦法說話了,目前的尷尬處境,也有辦法化解了。”

“沒錯。”尚之信點頭,坦白說道:“以吳三桂老東西在朝廷里的人脈和影響,只要我讓廣東軍隊給了他這個由頭,他花點銀子走點門路,就有辦法在和朝廷的軍餉談判問題上佔據上風了。”

說到這,尚之信臉上露出些開心的笑容,笑眯眯的問道:“不過呢,老子為什麼要幫吳三桂這個大忙?老子按他的意思上了這道奏疏,他吳三桂的日子倒是好過了,替他當擋箭牌的老子怎麼辦?今年朝廷準備對吳三桂老東西動手的信號這麼明顯,老子不乘機對他吳三桂老東西落井下石向朝廷表忠心,反倒給朝廷添亂釜底抽薪,朝廷怎麼看老子?老子以後的小日子還過不過了?老子憑什麼,就憑這區區五百兩金砂,老子虧不虧?”

“世子說得很對。”盧大縣令點頭,很平靜的說道:“不錯,在這個敏感時刻上這樣的奏疏,世子爺想不擔干係是肯定不可能的,朝廷對世子爺不猜忌也是不可能的,而且上了這道奏疏之後,朝廷里那幫尚書中堂,只要沒有傻到家蠢到家,就一定明白世子爺已經和平西王爺秘密達成了聯盟,聯手對抗朝廷。憑此一點,光是平西王爺送給世子爺的五百兩金砂,對世子爺來說,確實是得不償失。可是————。”

“可是什麼?”尚之信奸笑說道:“到關鍵了,在這一點上你如果說不動老子,那老子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可以滾蛋了,這次來廣東,也是白跑一趟了。”

“可是世子爺你想過沒有?”盧大縣令一字一句說道:“朝廷今年逼王爺同意了削減軍餉之後,下一個將要被削減軍餉的人是誰?”

尚之信收住了笑容,還算俊郎的臉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世子,朝廷今年逼平西王爺交出雲南的地方政務管理權,削減雲南軍隊的軍餉。”盧大縣令緩緩說道:“你不說話,這很正常,因為你的定藩是在廣東,不是在雲南。”

“明年,朝廷逼靖南王爺耿繼茂交出福建的地方政務管理權,削減福建的軍隊軍餉。世子爺你也可以不用說話,因為你的定藩是在廣東,不是在福建。”

“到了後年,朝廷逼着廣西的孔四貞或者孫延齡交出廣西的地方政務管理權,削減廣西軍隊的軍餉,世子爺你照樣可以不用說話,因為你的定藩是在繁華富庶的廣東,不是在窮鄉僻壤的廣西。”

“可是,世子爺。”盧大縣令說得更慢,“到了朝廷逼着平南王爺和世子爺你交出廣東的地方政務管理權的時候,還有削減廣東的軍隊軍餉的時候,還有人能為世子爺你說話嗎?”

尚之信低頭沉默不語,許久後,尚之信終於抬起頭來,微笑問道:“小子,老子很欣賞你,有沒有興趣離開吳三桂到老子的廣東來?老子虧待不了你,銀子,女人,官職,要什麼有什麼。”

“多謝世子錯愛。”盧大縣令嚴肅答道:“但盧一峰如果現在就答應了世子你的邀請,即便來了,世子你肯定也不會很看得起盧一峰。只有等那一天平西王爺不想要盧一峰了,或者盧一峰在平西王爺那裡混不下去了,盧一峰再來投奔世子,世子才會真正的重用盧一峰。”

“說得對,是這個道理。”尚之信大笑起來,說道:“如果你小子馬上就答應,老子反倒不會看得起你,倒是你一口拒絕,不忘舊主這點忠心,老子十分喜歡。就這麼辦吧,那天你要是跟着吳三桂混膩味了,就到廣東來,老子給你升三級留用!”

“多謝世子,下官記住了。”盧大縣令拱手道謝,又試探着問道:“世子,那卑職剛才說的事情?”

“既然你希望老子的廣東在軍餉談判的問題上支援吳三桂,那你為什麼還要勸我那個老不死的父王撤藩?”尚之信不答反問。

“世子見諒,下官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盧大縣令無可奈何的苦笑,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和個中隱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好不容易說完,盧大縣令又補充道:“世子,現在你該明白了吧?就因為孔四貞的眼線就在門外,下官被逼無奈,這才不得不找了這麼一個借口勸說王爺。但還好,王爺似乎也捨不得就放棄藩王大權,沒有答應,這才沒有誤了世子的大事。”

“孔四貞臭婊子,敢把手伸進老子的家裡,老子遲早有一天操死她!”尚之信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又揮手說道:“不過還好,你也算歪打正着,我那個老不死的老子和吳三桂一輩子不對付,你要是直接勸他這麼做,他鐵定會把你小子抓起來,送給朝廷噁心一把吳三桂!老不死的,一輩子就是這麼鼠目寸光!”

“世子所言極是,就深謀遠慮而論,王爺確實是差世子你太遠了。”盧大縣令大點其頭,對尚之信的話深以為然——歷史上吳三桂起兵的時候,寫信勸尚可喜也起兵反清,尚老漢奸可是把吳三桂的使者連人帶信獻給康小麻子砍了的。

“不用拍馬屁了,桌子上有茶,渴了自己倒了喝,別打擾老子,讓老子仔細盤算盤算。”尚之信確實是和盧大縣令比較對眼,竟然還注意到了盧大縣令已經是又累又渴。又是一揮手後,尚之信躺回椅上閉起眼睛仔細盤算起來。盧大縣令也是早就渴得嗓子冒煙了的,趕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又喝了好幾杯茶,這才坐到尚之信旁邊耐心等待。

等了小半柱香時間,不見尚之信給出答覆,盧大縣令心裡正七上八下時,前堂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着,一隊平南王府的侍衛沖了進來,為首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與尚老漢奸的首席幕僚金光長得頗為相象,看到盧大縣令在場,那中年儒生臉上頓時一喜,忙喝道:“快,把盧一峰拿下!”

“扎!”幾個平南王府侍衛答應,衝上來就要鎖拿盧大縣令。這時,尚之信忽然睜開眼睛,冷笑問道:“金天林,幾天不見長膽子了?敢在老子面前拿人了?”

“回世子爺,這個叫盧一峰的狗賊,不是什麼好東西。”金天林擦着臉上的汗水說道:“他先是在王爺面前花言巧語騙王爺上表自請撤藩,我的兄長讓他告訴吳三桂,讓吳三桂先自請撤藩之後,他就馬上連夜來了惠州。王爺和我兄長擔心他是心懷不軌,就讓學生帶着人來抓他回去,準備嚴刑拷問他的真正目的。”

“是嗎?”尚之信笑了笑,站起來走到金天林面前,忽然抬手就給了金天林一記耳光,抽得金天林滿面開花,口鼻飆血!

“世子爺,學生做錯了什麼?”金天林捂着流血的嘴巴委屈問道。

“瞎了你娘的狗眼!”尚之信冷冷說道:“盧一峰,是老子安插在吳三桂那邊的內線,是老子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老子親自安排和布置的!敢抓老子的人,活膩味了?”

“什麼?”金天林和在場的平南王府都驚叫起來,再看盧大縣令的眼神都不同了。尚之信則又一腳把金天林踹了一個四腳朝天,喝道:“李天植,叫隊伍收拾行李,老子今天就回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