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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感冒趁着大家注意力都被引過去的時候,用力在柔兒袖子里翻滾了兩下——目標如願出現,剩下的就看如何找到機會與金澤立單獨談談了。

柔兒開心又緊張,一時呆在原地,殿上都是人,有什麼辦法可以繞過大夫人,單獨請求君父答應讓她們母女離開金族呢?

大夫人向來自負,她容不得任何一個庶出的兒女去挑戰她的權威,柔兒母女幾乎不必用心揣測,就能知道在她面前公然提出要脫離金族會有什麼下場。

乾彤絕對不會答應,而且會堅持將她們留在金族內變着法子折磨。她可以隨意將她們母女趕出去,但不能允許她們大膽地主動提出要離開。

只有讓君父先金口玉言把事情定下來了,才能封住大夫人的嘴。

金澤立到來不過是走走過場,並沒有打算久留,他甚至沒有坐到乾彤為他準備的主座中,只與那位“大夫人的貴客”客氣應酬幾句,便要先行離開。

柔兒急了,假裝舉手撫額,低聲對袖子里的幻感冒求救道:“怎麼辦,君父要走了……”

幻感冒一直靠着神鳥與主人的心靈感應為寧禹疆作現場直播,聽了柔兒告急,連忙轉述寧禹疆的意見:“當著大家的面說有事向君父稟告,有客人在場,他一定不好意思拒絕的。”

柔兒向來膽小怕事,從沒當過出頭鳥,寧禹疆的建議完全不符合她一貫以來的做事風格,她遲疑着不敢行動,眼看金澤立轉過身帶着侍從向殿門方向走去,耳邊聽見幻感冒不停催促道:“快啦快啦!不然他走掉了就沒機會了。”

膽怯與對自由的渴望在心裡激烈交戰……

最終柔兒一咬牙嚯一聲站起來,大聲道:“君父,女兒有事稟告!”

這一聲清脆又響亮,柔兒頓時成為全場目光焦點。她直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裡是難得一見的堅定與不顧一切,了解她性情的姐妹們連同金澤立、乾彤夫婦都覺得很奇怪,他們從沒見過這樣敢於在大庭廣眾高聲發話的柔兒。

只有柔兒自己與最靠近她的幻感冒知道,她現在心跳快得像擂鼓,雙腳還在微微發顫。

金澤立對柔兒的印象不深,如果不是曾經把她作為與水族聯姻的備胎,親自帶着她到雲夢澤去過一趟,可能他根本認不出來眼前這個一臉病容卻神情堅決的少女是他的女兒之一。

寧禹疆的猜測沒錯,如果是平時,金澤立可能一句話就把柔兒打發了,根本不會理會她,不過今日客人在場,他只得作出一副慈父姿態,點頭示意柔兒跟他出去。

柔兒緊張的心在看到他點頭的一刻鬆了一大半,幾乎腳軟地跌坐到座位上,她深深吸口氣,不去看殿上其他人的怪異臉色,低頭行禮告罪一聲,轉身飛快跟着金澤立而去。

出了鈺鋒殿,身邊再無外人,金澤立掃了柔兒一眼,皺眉道:“夫人破例讓你參加聚會,不是讓你出來失禮客人的!”

柔兒本來一直躊躇着不知該如何開口說明自己的要求,聽了金澤立的指責,她心中一片冰涼,不是不知道君父對她的毫不在意,但是在這個時候,聽到這樣的話,徹底將她心裡最後一點點對父親微弱的希望捏滅。

君父除了對大夫人的兒女和顏悅色外,對其他的兒女從來冷淡,他只關心這些兒女的修鍊情況,一旦發現未如理想,便看也不再多看一眼,大哥大姐確實比其他兄弟姐妹優秀,柔兒曾經懷疑過是不是自己不夠優秀,所以才沒有資格獲得父親的關注。

她在巽風崖上,見過風汐悅和風璃瑟她們與父親的相處情景,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徹底錯了!

風叔叔對女兒的愛護,從來都不帶任何條件,風氏姐妹優秀也罷,平庸也罷,在風叔叔的眼中都是最好的最寶貝的!每次看到風氏姐妹肆意向父親撒嬌耍賴,支使父親為她們做這個做那個,而風叔叔從來都是無奈又滿足地一再縱容照辦,她真的很羨慕!

記憶中,君父甚至不曾對她笑過……從小到大,他都極少出現在她面前,尤其在發現她的資質普通,難有大作為後,更是數年難得見一面。

上次父女一行三人到雲夢澤,一路只見他與大姐談笑,她站在一邊彷彿只是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一個順便帶着身邊的丫鬟。

她在巽風崖上一住半年,也不見有任何人關心過她的消息,就算她意外身亡,恐怕除了她的母親,金族也不會有其他人為她傷心難過吧。

柔兒以為要將自己母女禁足十年是大夫人與大姐的意思,今日聽了君父的話,方才明白原來他一直知情!她有話想對君父說都機會難尋,要靠着在客人面前“失禮”才能辦到!父親開口的第一句話,只有指責嫌棄!

這樣的父親、這樣的金族又有什麼可留戀的呢?就算今日她仍是個法力低微的弱女子,她也不要留在這個無情無義,冰冷虛偽的地方!

“女兒有事向君父稟告。”柔兒聽見自己的聲音出奇地平穩冷靜。

金澤立有些詫異於她的態度,不要說她一直都是怯懦內向的性子,就算是他的其他庶齣兒女,也沒幾個敢像她現在這樣直視着他侃侃而談。

“你說。”金澤立沉聲道,心裡也開始好奇她究竟想說什麼。

“女兒資質平庸,繼續留在金族也只是玷污金族的威名,請求君父允許女兒與母親離開金族。女兒願放棄姓氏身份,從今以後,生死榮辱、婚嫁後裔與金族再無干係。”柔兒想過許多委婉的說法,但是最終事到臨頭,卻選擇了這樣直接而剛烈的說辭。

她與母親隱忍委屈了一百多年,得到的是什麼呢?夠了!就到此為止吧!

金澤立沒想到柔兒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一下方道:“你們兩個法力低微,又無親族可倚仗,可曾想過離開金族的庇護,會有什麼後果?!”

“女兒想清楚了,請君父成全。”柔兒是徹底豁出去了。

金澤立心中惱怒,一拂衣袖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只是從今以後,莫向任何人說,你姓金,是金族的嫡系,是我金澤立金族長的女兒!”

他女兒多得是,也不差這一個,既然她受不得半點委屈,好高騖遠地要離開,那便滾吧!正好讓其他子女看清楚她的下場,得個教訓!

“謝君父,請君父賜下手令。”柔兒木然道,這是寧禹疆一再提醒的,得到族長手令才算真正敲釘轉腳,把事情定了,否則萬一乾彤、金迎秋在金澤立面前進些什麼讒言,對方一反悔,那就算柔兒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金澤立被她步步進逼的態度激得氣極反笑,當即從隨身法器中取出手令,拋給身邊的隨從書寫蓋印。

柔兒將蓋了族長法印的手令接到手上,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這麼大膽找君父要求脫離金族,而且這事竟然順利得超乎想象,她與母親從現在起,就是完全自由的人了!

柔兒退後兩步,跪倒在金澤立面前,恭恭敬敬三叩首,拜謝過生育之恩,然後,站起來轉身決然而去!

從今以後,她是許柔兒,她沒有所謂光鮮的出身血統,她只有母親與她自己,以及那些可愛的朋友,她可以自由自在,不必委屈求全,可以抬頭挺胸過她想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