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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面帶恭敬之色的起身說道:“孔師,昨日學生回到府中,深刻的反思了自己的錯誤,結合孔師的教誨寫了一篇文章,還請孔師斧正!”

說著李承乾便將自己昨晚熬夜寫出來的那幾張書稿遞給孔穎達,而後者臉上也是露出了滿意之色,欣慰的接過書稿,道:“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太子殿下有心了。”

李承乾謙遜的笑了笑,靜靜的看着孔穎達打開他給的書稿。

孔穎達剛打開書稿,眉頭不禁皺了皺,神色奇怪的看了看李承乾。

這讓李承乾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他很明白孔穎達為什麼要看自己,只因為他寫的字實在是……

前文就說過,李承乾壓根就不會寫什麼毛筆字,所以昨天回到東宮準備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雖然只是短短几百字,卻整整寫了一晚上!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照着書本寫字!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聖人也亦遠矣,而恥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群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

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一篇韓愈的《師說》看的孔穎達目瞪口呆,看完一遍之後,不禁又從頭到尾仔細的品讀了一番。

李承乾看孔穎達的臉色,神秘的笑了笑,出言道:“孔師以為學生這篇文章如何?”

“啊?”孔穎達這才從文章中回過神來,滿臉震驚之色的看着李承乾,驚呼道,“好,好,太子殿下真乃天才也!”

“不知孔師覺得學生這篇文章與以前的那些文章有何不同嗎?”李承乾繼續問道。

“不同?”孔穎達疑惑的看了看李承乾,便將視線再次回到了文章上邊。

“嗯?這是……”方才只顧着看文章的內容,並沒有注意到,李承乾的這篇文章確實大為不同!現在卻發現,李承乾的這篇文章最大的特點並非文章的內容,而是……

“殿下,這,這些……”孔穎達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李承乾。

“孔師看出來了吧?這些斷句處的符號學生稱之為標點符號,作用便是為了讓文章的意思更加清楚明白。”李承乾笑了笑道,“孔師應該知曉,一個人所寫文章,不同的人可能會有千萬種不同的解讀。而有了這種標點符號,無論是誰看到都能夠清楚的明白文章的意思,不至於出現歧義或者偏差。”

李承乾直接站了起來,走到孔穎達的面前,拿過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問道:“孔師以為此句該如何斷句?”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穎達想都沒想,直接讀出來。

李承乾微微一笑,又拿筆在紙上寫了幾下,然後道:“那如此呢?”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穎達喃喃的讀着李承乾標註了標點符號的這句話,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孔師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了吧?孔聖人何許人也,怎會把民看作愚昧無知的人,可使服從,不可使知之呢?孔聖人從來就不贊成yúmínzhèng策。他是第一個創辦私學的人,把一生中的精力奉獻給教育事業,弟子三千,七十二賢人便是最好的佐證。‘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嘗無誨焉’,‘學而不厭,誨人不倦’,說出這種話的人怎麼會主張實行yúmínzhèng策呢?但是,為什麼會出現現今這種解釋呢?”李承乾說道。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後人曲解了孔聖人的意思!假使後人記錄聖人之言時,標明斷句,後來之人會出現完全相反的理解嗎?”李承乾目光炯炯的盯着孔穎達問道,但是後者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面色不斷的變換,完全沒有理會李承乾。

李承乾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學生想請問孔師,您敢百分百的保證,現今世人對於古之先賢的文章的理解都是正確的嗎?您敢保證,您今日所做之文章,後世能夠準確的理解您寫文章時的意思嗎?”

李承乾的兩個問題,徹底的讓孔穎達面色慘白,呼吸變得粗重,冷汗不禁流了下來。因為他也想到,現今人們對於古之先賢的那些文章、著作的理解一定有許多是錯誤的!

“不,不能如此,絕對不能如此!”孔穎達搖着頭,嘴裡不停的念叨着這句話。

李承乾卻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冷聲道:“孔師作為孔聖人後人,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世人一直如此誤解聖人嗎?”

“那,那我該怎麼辦?”

“孔師方才還教導學生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孔師難道沒有改錯的勇氣嗎?”李承乾大聲說道。

孔穎達全身一陣顫慄,臉色由慘白逐漸變得堅定起來,嘴裡也自語着:“對,知錯就得改,知錯就得改!”說著還直接站了起來,拿着李承乾的那幾張書稿直接快步離開了課堂。

除了李承乾,課堂內的學生全都傻愣愣的看着孔穎達離開的背影,然後又看向一臉得意的李承乾。

“太子哥哥,你又把老師氣走了?”李麗質忽然嬌聲問道。

李承乾本來得意的表情瞬間一僵,沒好氣的揉了揉李麗質的小腦袋,道:“小丫頭不要胡說,我哪裡是把他氣走了,我明明是讓孔師明白了大道理,他幡然醒悟,去糾正錯誤去了!”

“哼,狡辯!”小胖子李泰不屑的哼了一聲。

李承乾看了看他,沒有理會,而是伸伸懶腰,道:“哈哈,今天的課上完了,估計最近孔老頭都沒時間來上課了,哥們終於解放了!”

說完,便施施然的離開了課堂,一路回到了東宮。

結果還沒等他在東宮休息一下,就看到上次帶着他去自己老媽宮裡的那個老宦官走了進來。

“陛下口諭:李承乾立刻滾來兩儀殿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