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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朱慈烺召來一群武官,團團圍坐在自己身邊。。

“打仗是要有個人武勇,比如人家一刀砍來,你擋的住,就保的住性命,擋不住,就叫人取了首級。”

當著這些個心腹武官,朱慈烺也沒有那麼多虛文,自己都是盤腿坐在地上,開頭的話,就是叫在場眾人精神一振。

都是武藝高強的人物,王源的拳法刀槍,李恭的梨花槍、魏岳的弓馬騎射,無一不佳。這方面頂尖的人物,如何能不明白朱慈烺話語中蘊含的道理?

“但一個人打仗,靠的是自己的武勇,甚至斬帥奪旗,奪城先登,自己的武藝一定要精強。但如果是數萬人之間的對陣,身為統帥,又該如何?”

“那便要講求戰陣之法了!”王源扯着自己下巴上不長的短須,插話道:“所謂陣而後戰,就是因為人一多,就要講個隊形,人家一千,咱也一千,人家一千人都夠着砍你,你陣形不好,一千人只好當六百用,豈不是天大的傻子?” “嗯,對了!”

朱慈烺也是最近在京營中久了,才明白。古人也不全是傻子,為什麼要講什麼狗屁陣法,還弄出那麼多花哨的陣形來?其實也就是除了名將之外,在對臨陣時的戰陣掌握,一般人心中並沒有感覺。

怎麼把自己麾下這幾千人鋪排開,一般人做起來就難了,如果是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呢?

韓信的所謂劉邦能帶十萬人,並不是貶低,實在是這胯下侯精緻的馬屁啊......

“所以說,要做到對陣法的精確掌握,全軍如一人,要方則方,要圓則圓,特別是臨陣之時,有進無退,步伐相差彷彿......”

朱慈烺這回看着王源,笑道:“要是這麼說的話,是不是連走路也要練?”

在場眾人,都是挺直腰桿,用敬服的眼光看向這位年不及弱冠的太子爺。

這位爺,除了身手越來越好,胸中這經天緯地般的文章,也是越做越好了。下午練走路的時候,步伐都是用從宮中急調來的腰鼓來控制,誰沒有走在直線上,或是下意識的低頭看路,要麼步伐跨大了......軍棍就會毫不留情的打在身上。 在平均每人挨了三五棍後,傍晚時大家都走的象個樣子了。

這樣練法,要說心裡一點火氣沒有,也是絕不可能。但太子親口解釋,說的深入淺出,一下子就把道理給說明白了。

“怪了!”王源使勁扯自己的鬍子,頗感苦惱的道:“為什麼以前沒有人練這個走路的法子?”

“戚少保的各種小陣,其實也很講究。”朱慈烺笑一笑,向眾人道:“不過我們是馬軍,現在也不必練那些了,時間緊急,我現在能磨練大家的,其實就是眼前這些。一個軍人要令行禁止,不驕不躁,軍令一下,唯知向前,這隊列軍姿行止之法,其實也是很要緊的......就是這樣,大家散了吧。”

這也算是個小型的交心會,眼前這十幾個人,除了幾個老百戶軍官外,都是在訓練中嶄露頭角被發覺的人才,他們在純粹舊式的軍隊里沒有出頭,現在卻被朱慈烺發掘提拔出來,滿心滿腹,也都只有效死兩個字罷了。

當下全體起身,也並不跪拜,只是一起行了個軍禮,然後便各自返回營房。 內操緊急,所以朱慈烺已經在萬歲山叫人安排住處,皇城地方實在是大,住進幾百人跟玩兒似的,撒一把沙子在沙漠中的感覺。

訓練的事他很急,這幾天是沒白沒黑撲在上面,看着他跟沒事人似的,就是和一群軍官說話時,也是面面俱倒,唯恐遺漏什麼......但其實內心之中,也是急切的很了。

“魏岳留下!”

“是。”

等眾人走後,朱慈烺先瞟了此人一眼......在下午的訓練中,魏岳雖是後來的,不過配合度很高,雖然也挨了幾棍,不過因為用心很深,所以學的很快,整個隊伍中,就是他和寥寥幾個人挨的打最少了。

他心中明白:“這廝......懂得我的心意啊。”

現在這會,練隊列行止,日後當然也是有用,對近在眼前的大事,可能也有幫助。但眼前這支武裝,一定要牢牢抓在手中,要把自己的權威深值入人心最深之處......還有什麼比近代軍隊的養成訓練法,更可以方便快捷的達到這個目標?

其心也深,其行也漸......穿越至今,朱慈烺在心術和行事上,也是漸漸和這個時代開始契合了...... “怎麼樣?”朱慈烺此時站起身來,站在高台之上,放眼向前看去,整個紫禁城是全在眼中。

在這種地方,原本是該有一股子豪氣,但此時的他,是真的豪氣不起來了。

整個禁城,看過去是蕭瑟無比,永巷積雪當然全部打掃乾淨,但殿宇頂端卻是斑駁陸離,格外添了幾分凄惶。

時間已晚,禁城中到處都是行走的人群,在這萬歲山上看過去,就如同一隻只青綠白紅的螞蟻。

此時此刻,禁城之中,是否已經如他心愿,提前發動請遷南京之事?

搭上了王家彥這條線,自然而然的也是和李邦華等人有所聯絡,皇太子當然不便直接說什麼話,但私下示意,卻仍然是朱慈烺能夠做到的。

此事關係極為要緊,要在以前,朱慈烺是根本聯絡不上這些大臣,大明祖制皇太子可以監國理政,但時勢不同,從嘉靖之後,皇太子身份處境都很尷尬,絕不能公然插手朝政。所以朱慈烺被困在深宮裡,說他能影響朝局,那是天大的笑話。

沒奈何,皇太子只能抓這一小支軍隊,辛苦經營,甚至化裝去打家劫舍,也是在制度之內,他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可言。 現在這時候,終於是困龍也遇着了一點活命之水,這個機會,怎麼能夠放過?

在他的授意之下,按歷史的慣性,仍然是由左中允李明睿先進言,但底下的李邦華萬不可提出太子南遷監國之議,相反,這個老臣一定要堅持與李明睿同議,只要李邦華和王家彥等眾口一詞,在最為關鍵的時候,一起支持南遷之議,則大事可成了。

現在離過年還有幾天功夫,李自成還遠在西安,再長的鞭也及不了。只要南遷定議了,年後大家搬細軟,欽定跟隨的大臣太監宮人等等,最多半個月,到明年一月之前,幾千人浩浩蕩蕩往天津去吧......

時間緊急,朱慈烺又是行險暗中還有安排,所以南遷之事,絕不容拖延!

他能等到現在才問,魏岳已經是極佩服的了。當然,事情發展不會以朱慈烺的急切於否而發生變化,太子爺要是這一點城府心機也沒有,那不如大家一起死求算了......

“回小爺的話......”魏岳現在也不再殿下長殿下短了,除了訓練時外,也是用這種內臣的極親近的稱呼。 至於“主兒”之類的太監稱呼,那是打死也不肯說的。

他欠了欠身,神色恭謹的答道:“回小爺的話,左中允李明睿已經上奏了。明日正好是朝議,左都御史李老大人,王侍郎大人,都會上奏......”

說到這,魏岳神色也是一派輕鬆,微笑道:“一切都是按小爺的安排行事,不再留力,由馮公子暗中牽頭聯絡,馮府二太爺雖然致仕了,但影響猶在,明日朝議,贊同南遷者必定一擁而上......這樣情形下,皇上的心意就可以定下來,一切,就將如小爺所料般的進行了吧。”

“呼,應該如此了。”

朱慈烺也是長出口氣,若是這般,大家就真的準備走路閃人了......現在北方這殘破情形,這物價民生,這災荒不斷的,丟給李闖和建奴去折騰吧......南方有了主心骨,而不是福藩和潞藩爭奪大位,情形恐怕也和歷史上不相同吧?

有了江南財賦之地,此消彼長,底下的事,又該如何呢?

想到此,朱慈烺的臉上也是有了笑意......還真是很期待啊。 ......

......

從萬歲山上下來,朱慈烺還並沒有急着去乾清宮。最近這段時間他的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除了早晨的請安還不敢省事,晚上的時候,大半的地方都不去請安了,只是忙着自己的大事要緊,只是崇禎那裡還簡省不得,不過此時皇帝還在辦事見人,總得天黑透了,再去請安為宜。

況且,他還有自己的事。

從東一長街出來,再到中左門,暮色之中,在殘雪猶存的宮門殿階上,一個錦衣衛校尉正哈着白氣,踩着咯吱咯吱的積雪不停的走動取暖。

遠遠見了皇太子儀仗過來,那錦衣衛頓時小跑過來,就在殘雪上跪下行了一禮。

“起來,起來!”朱慈烺笑着攙扶起這個姓李的伶俐校尉,笑道:“以後天天進來,不要講這麼多規矩了。”

“回小爺,臣可不敢......禮不可廢啊。”

朱慈烺笑了一笑,直截問道:“今天怎麼樣?”

“從山西過來一隊糧隊,在他們住的客棧住了一宿,今天一早,就打德勝門出去,說是回晉省去了。”李姓校尉皺着眉,答道:“按小爺的吩咐,咱們沒有敢打草驚蛇,只是繼續圍着他們下腳的地方就是。” “好,你們辦的很好!”朱慈烺展顏一笑,嘉獎道:“短短几天功夫,你們就能查出闖賊下落,而且布置得當,不愧是錦衣親軍,也不愧是親軍中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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