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這怎麼能行?”不等別人說話,朱慈烺就先搖頭:“步卒,就算把驛站的驛丁都算上,也不到八百人,敵騎既然追來,想必比今早的還要多的多......我們算少一些,也得兩三千騎!”

事實上闖營的御營騎兵和李雙喜所部相加,是五千餘騎。但要留下控制城門和控制沿線,加上被殺敗一陣,所以朱慈烺估算的三千騎左右,應該是較為可靠的數字。

這麼多的騎兵追來,而且可以想象,報仇心切,銳氣正盛。

以幾百步卒配王家彥這樣的文官為主帥,就算有地形之利,怕也是只有人家的一合之敵,拖不了多久。

一念如此,魏岳便也搖頭道:“大人,地利是要與敵相差不多,才有用處。大人帶幾百疲卒,不堪敵兵鋒一擊,留守此地,又有何益?不如叫卑職帶所有騎兵前往阻擊,以內操騎兵的戰力,拚死一擊,總能拖一點時間。”

“你的幾百騎,全數戰死了,能保拖半天功夫不能?”

“能!”

“我卻不信!”王家彥聲調越發冷下來,看着魏岳,聲音冷峻地道:“關係到國家存亡的大事,豈容你偏裨武將多嘴!”

一路行來,都是在掙扎逃命,就算是皇帝也只是蕭然一騎罷了。所以誰也說不上什麼身份地位,到這個時候,王家彥卻甩起官帽子來壓人,魏岳咽了口唾沫,臉上神色一滯,卻是再也說不出什麼來。

而王家彥,其實也是有不能說出口來的苦衷。

現在大家一門心思就是想逃,但他自從看到皇太子回城救出皇帝的那一刻起,就決心以身家性命來扶保這位幼主。

而想來想去,太子在朝中沒有一點的政治根基,聲望除了“英武”這二字是實實在在的可以拿來做文章,別的事,也是談不上。

本朝和前朝不同,固然是皇權集中,但同時也是皇權與文官整體彼此制約,特別是這種末世之時,皇權衰落,皇帝還算能駕馭的住群臣,太子這個年紀就萬萬不能了。

所以,皇太子手中,一定要有靠的住的武力。將來到了南京,再徐徐治法,給太子領兵的權力。以他現在的身份,將來正好進言,若是自己不能生離,反正也拜託給了李邦華等人,誤不了事

這種事,怎麼能和魏岳這樣的武夫,解釋的清楚明白呢......

“王卿......”

“太子!”王家彥神色激越的道:“請不必再說。臣縱死於此,也是死得其所。只要皇上和太子平安抵南京,臣百死亦能含笑於九泉了。”

“不要這麼說,”朱慈烺微笑道:“國朝大臣的性命也和國體相關,況且,我將來有用卿之處,怎麼能叫你把性命在此浪擲!”

“那?”

“你們不必再爭,”朱慈烺站直身子,看向四周。但只見殘陽如血,而在王家彥的命令之下,車陣已經在河邊展開陣形,他深吸口氣,向著四周眾人道:“我心中有個計較,如果你們依令而行,大約能先敗敵一陣,縱不能真格破敵,也能叫敵人大有損傷。”

聽着這話,王家彥等人還是將信將疑,但內操官兵卻都是深信不疑。

這幾個月來,皇太子幾乎是算無遺策,沒有哪一件事料不到的,當然,執行的能力和毅力更加叫人佩服,一件事辦不好,再做一百次,也非得做好不可。

這麼一位君上說能行,那就必定能行

當下魏岳與王源、李恭等人深揖下去,只抱拳道:“臣等一切俱依太子殿下吩咐!”

......

......

追擊了兩個時辰之後,前頭輕裝好馬的探馬來報,就在相隔不到三里的地方,就是明軍駐營的地方。

這個時間,天已經快黑了,其實不利於激戰。這個年代,雖不能說人人都有夜盲症,但很多人因為營養不良而導致夜間不能視物,應該算是一個普遍的狀況。就因如此,能在夜行視物,行動如常的勁卒才十分難得,各軍之中,都會把這樣的豪傑編為夜不收,哨探千里,行若無物。

但李雙喜破敵心切,羅虎率主力也是轉瞬即到,他只要把哨探和查看地形的工作先做好,則羅虎一至,就能率部破敵了。

“探好敵人四周有沒有伏兵,多搜幾里地,再看他們有多少弓手,有沒有火器,再看士氣怎麼樣,吃飯沒有,立營沒有,步兵多少,馬隊大約多少......兔崽子們別懶,打完這一仗,就他娘的等着封妻蔭子,下半輩子就享福吧!”

帶前隊的雖然不是羅虎,而是因氣悶和報仇心切討了前軍差使的李雙喜。不過,雖然年輕而且因為心氣浮躁敗了一仗,但畢竟是李自成的義子,打老了仗的,年紀不大,可身上也十幾處創痕,打了十年以上的仗,戰場經驗和感覺也是十分的豐富,一聽到前邊哨探的話,立刻吩咐下去,所有一切的軍令,也是無不精到準確。

“是勒,”一個滿面大鬍子的哨探頭目笑答道:“我等都明白,前頭就是明朝皇帝,這個功勞比天還大,咱們都計較好了:不死就享福!”

“對,”四周的哨探並所有騎兵聽到了都是轟然大笑,都道:“說的對,不死就享福!”

“好!”李雙喜興奮的滿面放光,揚鞭笑道:“入娘的我就不必多說了,你們既然知道,就他娘的等着享福吧!”

沒過一會功夫,哨探們回來,已經把對方的情形探查的一清二楚。

有四五十輛大車,似乎在大車兩邊還有一些火器,不過並沒有大型的火器......這是可想而知的,倉皇上路逃走,大型的火器根本無法攜帶。

至於對方的人數,經過詳細的哨探觀察,最多不超過一千五百人,其中還有相當一部份是奴僕和下人,還有太監和少量的宮人,所以能戰之士,不過也就是一千二三百人,其中步騎各半,當然,騎兵的戰鬥力十分驚人,這是李雙喜早就領教過的。

“虎子哥,哨探就是這樣,前頭就一條小河,馬匹可以涉水而過,天還沒黑透......他們就在河的兩邊擺了車陣,中間大約河寬,所以陣線退的很後......虎子哥,干吧!”

待羅虎趕到的時候,李雙喜已經做完了能做的一切,自己也把甲胃穿戴的整整齊齊,雙眼之中,也就只有破敵報仇的熱切。

“好樣的!”羅虎也很興奮,極親熱的在李雙喜肩膀上重重一砸,笑道:“哪兒跌倒就哪兒爬起來,不枉皇上親自調理你。”

“嘿嘿,那還等什麼?”李雙喜叫道:“虎子哥,下令上吧。”

“還不能。”羅虎搖了搖頭,自己策馬上前,叫道:“我得親自看兩眼才成。”

“虎子哥,你就是太小心了......不能等天黑!”

“我省得。”

四蹄翻飛,載着兩員青年將領奔上一處高崗,藉著血色殘陽,羅虎和李雙喜一起打量着不遠處的明軍營地。

炊煙裊裊升起,李雙喜很小心,一直把隊伍隔開幾里路程,而明軍哨探在遠遠看了幾眼後也就離開,不再深入,似乎從早上打了一仗,再又行軍數十里,對面的明軍已經乏透了,不好好歇上一歇就沒法再趕路。

“哼,瞧他們那慫樣兒,咱們一路走一路打,幾十天不歇息都是常有的事!”

李雙喜雖然驕狂,不過所說也是事實,闖軍到現在其實都沒有什麼真正的根基,以前更是流寇,幾個月一直不停的轉戰也是常有的事。

“好了,傳我將令!”

因為李雙喜事先功夫做的好,羅虎也大約心中有數,這個青年將領經驗雖然豐富,不過也沒有瞧出對面明軍戰陣的可怕之處

中間是一條淺淺的河流,不深不寬,談不上要渡船和水軍,對明軍也就是心理上更多於實際上的作用。

而兩翼各有二十餘輛大車,有一些火器也並不多,中間的陣勢往後退了一些,與兩翼形成了一個明顯的新月形狀。

如果羅虎能熟讀兵書和歷史掌故,應該知道這個陣形是怎麼回事,但此時的他只有實際的經驗,兵書上的知識還很淺薄,現在他更擔心的則是對方的騎兵可能會繞道側擊來反擊,所以頓了頓後,他就斷然令道:“先各派三百騎,攻打他們的兩翼,中間先發箭,放炮,不必衝擊。”

“中間最空......”

“不然,”羅虎雖不是真正明白,還是以為將者的謹慎小心,向李雙喜告誡道:“最空虛的地方,往往有些危險,我們看看再說。”

這麼一來,隨着羅虎身邊中官和親兵們的旗幟擺動,闖軍騎兵開始先小跑向前,中軍也隨之推進,整個戰線兩翼先飛,中軍稍稍拖後,在旗幟和號角聲的命令下,馬速慢慢提起,等到了不到一里路的時候,整個戰線如春雷在天空滾滾而動,方圓數十裡間,飛鳥驚起,獸蹤斂跡,天地之間,似乎只有騎兵衝擊之威,而等喊殺聲炸雷般響起來的時候,整個明軍陣前,但見如林般的矛戟放平在馬前,整個陣前,就看到馬隊滾滾而來,隨之而來的,便是弓箭飛臨,火銃發出的葯子,還有無數張越來越大,越來越真切鮮明的猙獰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