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瑟慘然一笑，抬起頭：“師兄，她想誣陷你！我是在幫你懲罰她，有什麼不對嗎！我對你那麼好，你眼裡就容不下我一分好嗎！”

潘路爾踉蹌着退後幾步，眼淚已經溢出，看向舒樂，他想上前，擁住那個在夢裡朝思暮想，死而復生的人，伸出了手，卻怎麼也沒有勇氣上前。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對她的情誼早就不再是單純的師門情誼了。只是舒樂並未開竅，雖然是師姐，但並不比他們大，只是早入門而已。他害怕哪一天她開竅了，守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才會日日都跟舒樂混在一起，跟着她各種玩鬧惹事。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那樣一天，因為他的一句玩笑話，讓師兄們都隕落，包括她在內。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山門中的。只是因為害怕掌門責怪，躲了幾個月才回去，說是舒樂出的主意，讓眾人深陷，無人生還。師門派出了很多人，去那個地方找舒樂他們，連師傅們都去了。

他內心煎熬着渾渾度日。出去尋找舒樂他們的人還沒回來，師門突然傳來消息，舒樂孤身返回想誣陷他，殺了好幾個同門師兄，還把華瑟打成重傷想殺人滅口，被掌門關入山牢。他急壞了，差點就去找掌門說明真相，而這時，出去尋找他們的人回來了，說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好害怕掌門責怪降罪於他，於是，他又退縮了。他想見舒樂，去了山牢好多次，舒樂都對他避而不見。他根本不知道，她已經身負重傷，更不知道，華瑟對她做了那麼多殘忍的事。又過了幾個月，說是五師傅在去看舒樂的時候被舒樂偷襲殺害，然後她逃走了。

山門再也容不下這欺師滅祖之徒，掌門親自頒布了追殺令出來，追殺舒樂。他也加入了追殺陣營，但，他不是想殺她，他是想找到她，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他知道，舒樂就算平日里任性妄為了些，也絕不可能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然而，他還沒有找到她，便傳來了她的死訊。

一年裡，師門損失慘重，掌門唯一的兒子，大師兄之易損落，最寵愛的弟子舒樂也損落，同門師兄弟死傷過百，全山門一派蕭瑟之氣。從那以後，師門一片死寂，他受不了內心的煎熬，所以選擇離開山門下山，同樣的，也有一些曾經交情不錯的師兄們受不了這種氛圍離開下山。

他混入塵世，感受煙火氣息，用一身本領聲張正義，超度鬼魂，無非是想求心安，逃避內心的罪惡感。

他拒絕有人再叫他路爾，因為舒樂總是這麼叫他，他以為，他能就這樣在自我贖罪中度過餘生。他從沒想過，舒樂沒死，還會再出現，他也從來沒想過，再次見到舒樂，他竟然無顏面對！

然而，這些本來都是不用發生的！都怪他！都怪他開的玩笑！他的懦弱！他的退縮！才會讓事情一步步變成了這樣！難怪舒樂當時出現，讓他覺得那麼熟悉！讓他覺得心痛！難怪她會問他，每個夜晚，睡得可曾踏實？每個深夜，可有過愧疚？每天走在熱鬧的大街上，可曾心有不安過？從不殺人嗎？從不做違背本心之事？可有逼人做過選擇嗎？

他的夜晚，從不曾睡得踏實，內心的煎熬和愧疚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難熬。他以前從不懼怕黑夜，但因為那件事後，夜夜要開燈才能入眠，還總是驚醒。他每天也不曾心安過，總是會想到死去的同門，追根結底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他們都不會死，這和自己親手殺了他們有何分別！

“你知道，為什麼你回去幾個月後，我才回到山門嗎。”舒樂看着怔在原地痛苦不已的潘路爾淡淡輕聲道。

潘路爾哽咽着搖頭，痛苦的捂住臉蹲下，淚水從指縫溢出：“我，對不起，舒樂，對不起。”

舒樂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潘路爾眼底暗潮翻湧，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淡淡的說道：“當初，我擋在你身前，將你推走。你在我身後喊着，你要去搬救兵，讓我撐住，我信以為真。後來，我和大師兄，還有師弟們都碰了頭，躲進一間閣樓里，唯獨不見你，問遍眾人，都說沒見過你。我以為，你被他們殺害了。你可知道，當時一眾師弟們都紅了眼？我身受重傷，所有師弟為了保護我，都擋在我的身前，我看着他們，一個一個倒下，一個一個死去，臨死，他們都還叫着師姐快走。我想要出一份我自己的力，並不想獨活，然而，師兄趁我不留神，封住了我的靈力，拿出了唯一的傳送符，將我傳回山門。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山門之中。硬撐着身上的傷，走了沒多遠，就碰到了你的好師妹，華瑟。”舒樂話音嘎然而止，看向華瑟的眼中湧出滔天恨意！

華瑟不禁渾身一抖，跌坐在地上。

“你可知道，那個地方，跟我們所處的世界，是兩個世界。這兩個世界，是有時差的。如果，你當初逃出來後，立刻回到山門稟報，或者，我和大師兄，還有一眾師弟們還能得救，可你...”舒樂眸色痛楚，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因為害怕掌門責罰，躲了好幾個月才回山門告知，山門到我們出事的地方有多遠，你不清楚嗎！需要整整一個月！因着這錯失的幾個月，師弟們全都慘死！我被傳送回來，如果第一時間去告訴掌門，請掌門製作瞬移符趕到那裡，大師兄還能活着！是你的好師妹，因為對你的執着，陷我於困境，讓我無法說出真相，救大師兄他們於水火。你以為，我是因為華瑟毀我容顏，折磨得我渾身是傷而恨她？不，我是恨她，因為愛着你，做的陰險事，讓一眾師弟和大師兄丟了性命！”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潘路爾抬起頭，不能相信，眼中的痛楚令他紅了眼，那俊秀的臉龐慘白得失了血色。

舒樂冷冷的看着他這個樣子，沒有一點憐憫：“事實就是如此，現在，你知道你和你的好師妹，都做了些什麼吧。至於五師傅，他來看我時，見我傷勢嚴重，山牢中並沒有靈氣可用，更何況我還被你的好師妹餵了散功丸，斷筋散，早就是奄奄一息。他為了救我，把自己的靈力灌入我體內，而你的好師妹，正巧來看見了，她怕五師傅告訴掌門我這一身傷是怎麼來的，所以，趁着五師傅正在虛弱時，對他下了黑手。其實，我根本就還沒來得及跟五師傅說什麼。五師傅臨死，還攔着她，讓我快走。我知道，留在山門，根本解釋不清，反正，華瑟已經在我身上潑了不少髒水，也不差欺師滅祖這一條了。所以，我拼着全力逃了。這一路的逃亡，追殺從不曾不斷過，而且還都是同門師兄弟。可，他們對我是真的下殺手，沒有絲毫留情。我需要活下來，我需要報仇，我別無選擇，只能全力反抗，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