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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大軍怎麼還不來呀?”

距離報紙上報道‘天佑’軍進逼山海關都好幾天了,可北方的戰局卻並沒有什麼多大的變化。張儒紳上了一趟街採買糧油,順手買了份這京城的日報。這報紙上宣傳的挺熱鬧,戰況天天更新,好像用不了兩天就要末日降臨。可市面上物價穩定,各種貨物供應充足。

楊簡那小子說什麼努爾哈赤會有很厲害的後招,說的活靈活現,像模像樣。可天天說,時時說,張儒紳聽的耳朵都生繭子。他算是明白楊簡其實也沒底,不過是把商家騙人的那套拿來糊弄而已,大家一起相互安慰。

前幾天‘革命軍’搞動員,說是女真dázǐ要殺進中原,奪了漢人的江山,把京畿之地弄得人心惶惶。張儒紳等人都莫名的興奮,很是激動了一番。劉福成還特意到處串聯,拉攏京城內不少認識的故舊,意圖等建州大軍殺到,就來個裡應外合。

只是夢想是好的,現實卻是骨感的。

私下串聯等於一場調查,結果就發現‘革命軍’到了京城是真下狠手把官紳給收拾了。這死的死,抓的抓,學習的學習,抄家的抄家。還活着的都很乖,大夥又沒錢,又沒兵,連個奴僕都沒有,拿什麼裡應外合?拿各自的腦袋去玩命?那就不奉陪了。

這官紳們都意氣消沉,倒是讓張儒紳等人感到‘革命軍’的厲害。周青峰擺明就是不信任這些牆頭草,不殺光這些人就是開恩,怎麼可能讓他們還保留原先的勢力和特權?

“聽說了么?大帥在給城外的泥腿子分田地呢。”

張儒紳扛着一袋米,拎着半桶油從街上走過,就聽路邊的閑人在聊天。這一聊就聊到了最近‘分田’的事。‘革命軍’搞土改,報紙上說了好多回了。天津,遼南都已經完成了土改,所有土地重新分配,讓無地的農戶重新獲得安身立命的資本。

這京城陷落,官紳遭難,老百姓就只是看熱鬧。那怕報紙上說京畿之地起獲查抄的官紳資產已經超過五千萬兩白銀,這事也就是讓大夥驚嘆驚嘆。既感到那些官老爺真是有錢,又感嘆‘革命軍’撈了一大筆。但這些事跟老百姓有什麼關係?大夥都不關心。

可‘土改’這事就由不得百姓不關心了。

“聽說人均十畝地,兩年內免徵錢糧稅賦,兩年後也絕不超過三成。若是給‘革命軍’當兵還能多分,若是當民兵服役就能分二十畝,當正規軍就能分五十畝。現在大夥都在打聽,要如何當兵呢。”一名閑人以嘖嘖嘖的語調說道,很是感嘆。

“可不是么!”另一個閑人抄着手,也在砸吧嘴皮子,“想當初那周大帥剛進城,大夥也就看個熱鬧。前幾天說dázǐ要入關,大夥雖說嚇一大跳,也沒見誰想破頭要去鑽營。結果這‘分田地’的事一出,熱鬧可就來了。”

張儒紳聽着消息,腳步不由得變緩。他對這事也有耳聞,甚是感嘆這‘革命軍’手段厲害。中原平原多,耕地多,人地矛盾還不是最尖銳的。他來自山西,田地就少了。晉商在外頭賺錢,回家也是要買地。土地越來越集中,社會矛盾就越大。

想到自己就是富農富商,屬於要被剷除dǎdǎo,瓜分家產的對象,張儒紳既憂心忡忡也憤恨不已——他雖然勾結建奴,里通敵族,可自家產業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憑什麼分給那些泥腿子。泥腿子受窮是活該,跟他有什麼關係?

張家平日對佃戶待遇很好,是山西難得的大善人。他家在災年荒年施粥給米從不吝嗇,地方上讚譽有加,老百姓見了張儒紳都要喊一聲‘恩公’。可這‘革命軍’根本不看他張儒紳的好處,偏就是要毀了他的家業。

張儒紳想到恨處,滿心委屈真是憤懣難解,就想找周青峰破口大罵幾句。可他也知道自己若是真見到周大帥,那就是死到臨頭了。

“分田地這招太厲害了,現在只能指望建州大軍快來。要不然我們這些官紳就要死絕。”張儒紳心頭抑鬱,低着頭從街道上走過。他到了一間普通的宅院門口,左右看了看後方才敲敲門。門後有人問了聲,等張儒紳說了切口暗號,房門方才打開一條縫。

楊簡認出是張儒紳,放人進來後就問道:“今天有啥消息么?”

“能有啥消息?”張儒紳憤憤不平的反問了一句,“都是山海關前線戰事緊張,京畿之地革命形式大好,我們就要大難臨頭。那些愚民前幾天還好像對啥事都不在乎,這兩天就恨不能去舔周青峰的腚眼。

你是沒看見城內的招兵點都排了長隊,報名參軍的人數不勝數。這麼些人去,‘革命軍’還要搞什麼體檢。身體太弱的,成分不好的,人家還不收。”

“唉,窮家破戶的沒啥長遠打算。若是能一人當兵換一家吃飽,自然大把的人想去搏一把。再說當兵未必會死,服役幾年還能安排好工作,自然有人搶着去了。”楊簡說的實在,似乎在替‘革命軍’說話。

張儒紳聽的大奇,楊簡又說道:“我覺着我們光恨‘革命軍’也沒用,要想給它找麻煩,就得明白它為啥能無往不利。”

“嗯……,有道理。”張儒紳聽的直點頭。

楊簡又說道:“我最近琢磨了一番,就覺着周青峰也不是全無弱點。他還是有個大大的缺陷。”

“啥缺陷?”張儒紳急忙問道。

“漢人先祖好像都不喜歡他。”

“啊……?”

“雖說周青峰奪了朱明的江山,可他去太廟祭奠一下朱洪武並不為過。可他奪佔了京城,也不見有立馬立國登基的打算。就算是國家未穩,好歹去天壇祭祀皇天厚土,告慰歷朝歷代先祖英靈,這總是應該的吧。他也不幹。這其中只怕有些玄妙。”

楊簡說的頭頭是道,張儒紳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嘶……,你這話說的還真是有道理。這周青峰毀了孔府,連衍聖公都敢抓捕下獄乃至處死。我們漢家先賢豈能容他?我漢人最是敬祖祭祖,他不能得到祖先認同,長久以往定然是一件禍事。”

楊簡頓時哈哈大笑,拍拍張儒紳的肩膀道:“張先生果然是一點就透,我就想從這上面下手,動搖這‘革命軍’的根基。來吧,幹活!”

張儒紳原本也在笑,可聽到‘幹活’兩個字就渾身一哆嗦,立馬驚恐問道:“幹什麼活?”

在臭水溝的工地幹了都一個月了,張儒紳實在怕了‘幹活’這事。那真是斯文掃地,顏面丟進,累的半死還沒點好處。

楊簡則從袖子里取出一紙檄文,在屋內的桌面上鋪陳開,“楊某寫了一篇文章,專門罵那周青峰無君無父,不祭祖,無良德。有如此好文,這不是得好好宣傳一番,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