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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兒青青,正是暮春時節。順着長城根兒一路往西方走,看得到的儘是那一片的繁忙景象。長城阻攔住了元蒙騎兵的侵襲,百姓們盡可以由着性子的開荒、耕種,因而所過之處,看到的都是那百姓開心的笑臉,以及那長得高高的禾苗。有那山村野老蹲在田埂上,手裡端着一個破舊的花瓷大碗,往嘴裡扒拉着粗糙的米飯粒兒和番薯塊兒,一臉的滿足和幸福。

中國的百姓,實在是太好養活了,只要你不動兵馬,不起戰火,手裡有糧,身上有衣,百姓們就滿足了。

厲風看着這些淳樸的,滿足的,彷佛神仙一般逍遙的百姓,突然的眼裡落下了兩顆淚來。他身邊的陰老太監連忙問到:“厲大人,您可是有什麼不舒服么?是不是這日頭太毒了,我們可要停下來休息一下么?”陰老太監緊張,因為他很會揣摩上意,知道呂公公非常的看中厲風,因此他在厲風身邊絲毫不敢大意。

厲風手中精緻的小牛皮馬鞭朝着那些農夫指了一下,哽咽到:“公公,你看這些百姓,他們是不是很富足?不是,他們的生活,也不過剛剛能顧全一個溫飽而已,但是他們非常的滿足啊。六道之中,他們得投人胎,如今只要有一口飯吃,就已經是心滿意足了,看那些野老,只要膝前兒孫活潑,會講幾句調皮話,就可以哄得他們無比開心,這就是神仙一邊的日子。。。只有我們這些人,不懂得天道循環,人間安樂,在時間拚命行走,努力奔波。”

武功達到陰老太監他們這檔次的人,又哪裡有一個懵懂的?他們聽得厲風的話,紛紛有感於心,饒是他們平日里心如砒霜,嘴如利刃,此刻也是看着那些平凡百姓,說不出話來。陰老太監低聲說到:“是啊,手中有糧,身上有衣,百姓也就足夠了。唉。。。”人的要求就是這麼簡單,而自己呢?為了高官厚祿,不斷的鑽營,手下也不知道積累了多少鮮血,日後閻王爺面前算帳,倒是一筆還不清的孽債。

厲風看着百姓們生氣勃勃的田野生活,不由得為自己悲從心起:“可憐,這些百姓懵懂一輩子,倒也換了一個豐衣足食,兒孫滿堂。奈何我厲風一世聰明,滿心報復,卻要去追去那茫茫無涯的,不知究竟的天道。。。到底是他們這麼懵懵懂懂的過一輩子可憐,還是我牢牢碌碌的辛苦一生可憐?”有感於心,厲風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只能自憐自傷罷了。

長嘆一聲,厲風說出了他這輩子最有哲理性的一句話:“中原的百姓,就像是我們的孫子一樣啊。”

他身後的一群太監、軍官、錦衣衛大驚,不知道厲風為何說這樣的話。厲風繼續長嘆一聲:“凡人的孫子,只要平日里給點好吃的,稍微哄幾句,他們就會乖乖的聽話。你打他,罵他,欺辱他,蹂躪他,踐踏他,他都會當作是理所應當的。等得你要用他,犧牲他,出賣他,自然也是一句‘大義’壓下,他們就會乖乖的服從。百姓,就是孫子一般啊。”

“等得你需要錢的時候,百姓會孫子孝敬祖宗一樣的送上錢來,你要出苦力的時候,百姓會孫子一樣的任勞任怨。中原的天下,實在太好治理了,只要你給你的孫子,也就是百姓一口飯吃,他們還有不敬心孝敬的么?”

“除了我自己罷,功名富貴,那都是一場浮雲,我所追求的,是百姓所無法給予的啊。”

想到俗世生活之閑淡,自己所追求的目標卻太渺茫,這才是厲風liu淚的原因,哪裡是什麼太累了,日頭太毒之類的?

從燕京城一直到陝西大同府,這一直是燕王朱棣的領地,因此一路平安無事。尤其在大同府,厲風他們還可以的拜訪了當地的總兵大將,欣賞了一下燕王駐紮在這裡的三萬精銳鐵騎的操演。厲風暗自的算了一筆帳,如今一匹上好的戰馬那是三十兩銀子,一萬鐵騎,光光是戰馬就是三十萬兩,這可實在是燒錢的玩意。難怪和赤蒙兒一戰損失了接近一萬匹戰馬,那朱棣都有哭的衝動了。

現在厲風懷裡揣着的,是價值一百二十萬兩白銀的飛票,這是用來去陝西收買來自新疆的戰馬的。朱棣在厲風臨走前特意的接見了他一刻鐘,非常坦白的交代到:“不管價錢多貴,你給我從新疆那群牧民手裡弄三萬匹上好的戰馬回來。。。當然,我明白其中可能有阻礙,但是如果有阻礙,那麼就由得你行事,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只要你把戰馬放在我面前,你就是首功一件。”

“奇怪,奇怪,大同府這裡不是還有幾萬精兵強將么?怎麼就不調他們去燕京城呢?”

不管厲風心裡是如何的感慨,總之這一日,他們到了西安府。阿竹率領的一千多號人手正在西安府忙得要死,從新疆那邊收購戰馬,把戰馬在城外圈養,然後還要派得力可靠的人送回燕京,這一趟可是讓他們吃足了苦頭。以前他們金龍幫走私貨物交換馬匹,這一次也就是三五百匹那是了不起的數字的,但是如今一次就是上萬匹戰馬,他們一個個忙得是焦頭爛額,好不辛苦,正盼着燕京城來人接應呢。

厲風收起思緒恢復了正常,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陰老太監說到:“公公,當初你們辦事也實在是太小心翼翼了吧?放着渤海灣這麼大一個鹽場在那裡,你們居然就只有那麼小的兩塊鹽場曬鹽了自己吃?要是我早知道王府的領地包括這麼一塊海田,還用從東南運私鹽么?早就直接大規模的曬鹽去販賣了。”

陰老太監滿臉的狼狽:“這個么,按照大明律,販賣私鹽可是死。。。”

厲風不等他說完,就已經把話堵了回去:“死罪是不錯,可是如果是我們王爺賣的,那就是王鹽,那裡是什麼私鹽呢?”厲風得意洋洋的比划了一下:“按照大殿下給我說過的渤海灣附近的地理形勢,只要經營得好,我有把握把整個北方的鹽貨市場整個的給擠垮,到時候不就是財源滾滾,金銀如潮么?嘿嘿,還不止這麼多,鹽、鐵、油、茶,這些東西咱們王爺的領地上可都有啊。”

吧噠了一下嘴,厲風嘀咕着:“放着這麼好的條件,偏偏剛開始不會利用,就靠收領地上的賦稅過日子,也不知道王爺他怎麼積蓄了這麼多的金子銀子,唉,現在這銀票花得是彷佛流水一樣,也都是民脂民膏,我心疼啊。”厲風馬鞭子胡亂晃蕩了一下,一臉邪氣得說到:“所以呢,這收稅收來的錢,要是花費太大,實在是對不起我們的百姓。。。嗯,販賣私鹽啊什麼的,這得來的利潤就很是可以讓我們心安的花了。”

陰老太監只覺得荒謬,你賦稅是民脂民膏,難道販賣私鹽得來的錢就不是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么?不過似乎也有道理啊,這賦稅么是從百姓的收入裡面強行提取的,可是這鹽嘛。。。嗯,百姓都要自己過活的,買私鹽,不也是給他們減少了經濟負擔么?說起來王府還是在做好事。厲風的話繞了幾個圈子,徹底的讓陰老太監他的腦袋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