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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興醫聽了南喬這樣說,當真是十分詫異,眉頭不自覺地挑起,輕聲失笑起來。“南喬,你既然知道大人染了會更兇險,卻還有自己種上?說起來,再有兩**便了滿了十三歲......”

他嘴角含笑,心中莫名感慨:十三歲,是大姑娘了,也是能嫁人的年紀了......

掩飾住心中這莫名其妙的想法,陳興醫笑着解釋道:“這接種人痘,對象需是四到七歲,而且要身體健康的孩子,而且其過程兇險無比,更很難保證一定成功。小了,則年幼體弱;再大點的,自然會更加兇險。這也是很多普通人家不願意給自己家的孩子種痘的原因,畢竟不種的話,也有可能一輩子碰不上天花,種的話,反而要立即賭一次命。”

“不是百分百成功的?怎麼會如此兇險?”南喬迷惑了。種痘這種事情,怎麼會有危險?她記得,後世天花雖然絕種了,但每個幼兒依然都會挨上一刀子預防,更從沒聽說過有因種痘而夭折的啊

若陳興醫說沒有“種痘”這麼回事,她反而很快就能釋然,畢竟是隔了三百年,這個時候的人對天花沒有辦法也是正常的。但他既然說了可以種,為何還會有如此大的兇險?

陳興醫眼瞧着南喬的迷惑不是偽裝,心下有些詫異,但還是很負責很認真地點點頭,道:“作為醫者是絕不能在這種問題上說慌的。種痘有風險,很多人都知道,想必伯父伯母到時候也不一定會願意給你兩個弟弟種痘。”

真是如此?

自己又無知了?

難道這個時候種痘的方法有誤?南喬突然揉了揉太陽穴,道:“慢着......慢着......興醫,你剛剛說的是,種人痘?什麼是人痘?怎麼種的?”

人痘這個詞,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生僻了,直覺就斷定不應該是這個,但一時間又有些想不起該是什麼痘......李言大概會知道吧?

她這邊用力想着,那邊陳興醫也開始解釋起來:“張璐張大人在《醫通》中綜述了痘漿、旱苗、痘衣等多種預防接種方法。~其具體方法是:用棉花醮取痘瘡漿液塞入接種兒童鼻孔中,或將痘痂研細,用銀管吹入兒鼻內;或將患痘兒的內衣脫下,着於健康兒身上,使之感染。並通過如上方法使之產生抗體來預防天花。這種方法雖不能保證一定能成功,但我爺爺有事情說,皇上當年一力試行他這個法子,給阿哥們全部種了一遍,上天保佑,竟然全部都是成功的。”

南喬聽了直皺眉頭。怎麼會是這種......恩,說句不尊重的話,是這種輕率的方法?不對,不對......若這種方法真的好,那民間怎麼畏之如虎?她心中如是想,口中也喃喃地說了出來:“不是人痘,絕對不是人痘......”

陳興醫笑了。

不是人痘,又是什麼?這自古以來,無數醫者嘔心瀝血研究天花,以期能找出治癒之法,或是預防之法,直至張大人大才,才提出了這確切的,並證明是行之有效的方案來。而南喬這丫頭,分明對醫術半點不通的......

他認識南喬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南喬如此......彆扭倔強,當下忍不住地揶揄道:“南喬,你說不是人痘,難道還能是用豬痘牛痘?畜生——”

他玩笑的話未說完,卻見南喬眼前猛的一亮,激動地抓住他的手,道:“對牛痘就是牛痘”

牛痘這個名詞是多麼順耳啊南喬越想越確定是,嘴角的笑容慢慢擴散開來,眼睛笑成了個月牙兒。可不就是牛痘么?聽說是有個外國醫生,注意到擠奶姑娘很少染上天花,再觀察之下,才發現,她們不是染不上,而是染上後,癥狀異常的輕,而且康復很快,然後便開始了他的實驗......

恩,是牛痘啊。~

南喬心情說不出的愉快,鬆開陳興醫的手,端起自己茶盞,美滋滋地抿了幾口。能想起這個,她真的很開心。

這些年,她常常會想,原本地地震中,她和李言肯定是死了。所謂人死百了,她是不相信什麼緣定幾生、下一輩子再愛這種說法的,哪怕現在也不信。

為什麼?

只因在她看來,哪怕真是有轉世重生,下一世的她能夠和下一世的李言幸福美好的生活,但和她現在有關么?下一輩子,她南喬不再叫南喬,李言也不再是李言,沒有了這輩子的記憶,縱是再幸福,也是另外一對戀人的事。

但上蒼眷顧,她和李言的靈魂都還在,她們沒有死......

所以,她會感恩,會願意竟可能地幫助別人。

若是有心人統計,就會發現,這五六年間,南喬名下的幾份產業曾招募的難民,並且是難民中的老弱病殘這些最艱難的人,前後以達兩千之多但又因為南喬並不白養着他們——做不了重活的年邁體弱的女人們,可以縫製布偶,做飯洗衣養活自己;男人們也各有各的用處......說起來,不是他們沒用,只是因為沒有人願意用他們......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她這裡,畢竟的話,南喬雇的是工人,而且聽說發的工錢很少很少

但真的很少么?

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會知道,他們該得的工錢除了維持日常花銷外,全部一筆一筆記在賬上,那將是他們不能動的時候的養老費用......但他們被告誡了不外傳,於是只能默默的感激。

而小孩子們,則被送到了鄉下......那裡,差不多有近百個八歲以下的孩子,除去每年長到八歲被送出去自食其力的,這個數字還在緩慢增加......

但那是鄉下,城裡的人們怎會注意到這裡呢?

她只是幫人渡過難關,算是行善,但不是盲目的行善。在南喬眼中:你說請我醫治你病重的娘親?很好,我可以替你墊這一比錢,但你必須用你的勞動你的能力來償還;你是一個小孤兒?沒關係,你長大之前的所有的花費都會記在賬上,將來是要還上的......

她所做的這些,也不過是僅僅幫助了一些人。

但現在呢,她想起了牛痘,幫助的會是多少人?會救多少條性命?

好吧,別的先不提,她的弟弟們,她將來的侄兒們,未來自己的兒女們,他們難道不需要種上牛痘,從此與天花絕緣?

所以,她很高興。也許問李言會知道,但總歸不如自己想起的來的快活。

“咦,你怎麼了?”南喬興奮了一會兒,發現對面陳興醫狀態古怪,似乎在神遊天外,樂呵呵地伸出手,在他面前調皮地揮舞了幾下。

“沒......沒什麼。”陳興醫回了神,忙端起茶杯慢慢的啜着,藉以掩飾心中的不自在。間或,他抬眼偷瞧一下南喬,發現她並未注意到自己的異樣,心下一松,卻又莫名地覺得失望。

她......她......她

她的手竟然是溫涼的,又是那麼柔軟的......

輕輕摸了下南喬握住的地方,陳興醫有些晃神,隨口問道:“南喬,你剛剛說什麼?什麼牛痘?”

南喬心知他是不敢輕信,而自己這個醫術外行的話,在知根知底的小陳神醫面前,哪裡有半點說服力?但她必須讓他相信,至少去做個試驗,而且,這之後的榮譽啥的,還不能與自己沾邊......

南喬躊躇了一下,認真地看向陳興醫道:“興醫,如果我說牛痘能夠預防天花,會比人痘更加有效,發作時癥狀十分輕微並絕少死人,你會不會信?至少嘗試着信一下?”

對上南喬的清澈的眼睛,陳興醫心中一慌,但很快鎮定下來,皺眉道:“南喬,人命關天,豈能兒戲?耕牛雖然也會染上天花,但那是牲畜,怎能與人同例?你哪來這種想法,將牛痘用在人身上?”他是大夫,在醫術上必須謹慎。

南喬不贊同地搖搖頭,道:“你先別管我哪來的想法,只你這話就是不對的。有多少藥材是取自動物身上,如虎骨牛黃之類的,你是大夫,總比我清楚的多吧?聽聽你剛剛說的,好像人生病了,就只能用人身上的物件兒來醫似的,這簡直大大的荒謬”

看陳興醫微微變了臉色,南喬繼續說道:“再說,你都沒有嘗試過,怎知道不行?這神農嘗百草什麼的不提,就說前面你提到的張璐張醫生,如果不是他大膽嘗試人為染上天花,現如今的人們怎會有這希望?興醫,如果你永遠這麼守舊不知嘗試......”

南喬真有些失望了。

一直以來,她都當陳興醫是一個很好的朋友,與他閑談時能夠輕鬆隨意,雖然有時候陳他會不太理解,但依然會微笑着傾聽,這讓她覺得陳興醫與這時代的很多男人不同。但現在......原來他也是如此古板不知變革創新?

看着南喬失望的眼神,陳興醫心中一痛,握着茶盞的手猛地緊了緊。

她......對自己失望了......

爺爺總告誡他說,人命珍貴,醫者當萬分謹慎。

但南喬說的似乎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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