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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開!快閃開!”

“驚馬了啊!快閃開!”

隆福寺前的大街上,一匹通體如黑緞般的高頭大馬嘶鳴着在街上橫衝直闖,所過之處雞飛狗跳,驚呼陣陣,不知道撞翻了多少攤點,撞傷了多少行人。

馬上之人雙腿顫抖地緊夾馬腹,雙手緊握韁繩,閉着眼睛伏在馬背上,除了口中不住叫嚷“馬驚了”、“快閃開”之外,不敢有絲毫動作,生恐掉下馬背,摔成殘廢。

路人紛紛避讓,但人的動作哪能快的過發瘋的駿馬?

“喬喬!”

南英一聲悲呼,手中的兩串冰糖葫蘆拿捏不住,掉在地上,霎時被擁擠慌亂的人群踩成碎末兒。

只見街道中間,一個六七歲的紅袍小姑娘正一臉驚恐的呆立在那裡,轉眼間就要被瘋馬撞上,若真被撞上,他的妹妹不死也要重傷!更何況,她妹妹的身體本就不好!

南英有心上前搶救,無奈他的位置距離妹妹太過遙遠,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黑馬衝著妹妹而去——這時,不知怎地從人群中衝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風一般地衝上前,抱過小姑娘就地一滾,堪堪躲過馬蹄...

“小心!”

南英才剛要鬆口氣,心又懸到了嗓子眼——那個少年沖勢過猛,抱着小姑娘一陣翻滾,卻不曾想一頭撞在路邊的石墩上,雙雙昏了過去。

“喬喬!”

南英扒開人群上前,費力將妹妹從少年懷裡扒拉出來,眼見妹妹雙眼緊閉,細嫩的額頭一片青紫,他哪裡還顧得上同樣昏迷的少年?他慌慌張張地背起妹妹,奔向就近的醫館而去。

今日可是他偷偷帶着妹妹出來的,若是妹妹出了事,你要他如何向父母交待?

南英沒有注意的是,就在那少年將他妹妹從馬蹄下救出之後的一瞬間,那匹駿馬悲嘶一聲栽倒在地,再一看,駿馬的脖子上插着一把烏亮的匕首,馬血順着匕首汩汩地流了滿地。而那騎馬之人更是滾了幾滾,栽了個狗啃泥。

“大膽!”那騎馬之人當眾丟了這個大的臉面,當真是身上痛,心頭更是羞怒不已。只見他從地上跳起,狠狠地將口中的混者泥土的唾沫一口吐掉,猙獰地喝道:“何人敢傷九爺的馬!”

“嗯?”一個藍衣青年緩緩走到馬屍邊,伸手將那沾滿血的匕首拔出來,在駿馬黑緞似的鬃毛上擦了擦,才轉身面向那騎馬之人,皺眉道:“九爺?你說這是老九的馬?”

老九?在北京城有幾個剛這麼稱呼九皇子的?那騎馬之人擦擦眼睛,仔細看了一眼對面的青年,頓時臉色一變,跪地叩首道:“奴才九爺府上的馬三兒,給四爺請安!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四爺,還請四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奴才這一回!”

青年彎腰將匕首重新插回靴子里,道:“你回去告訴老九,既然是我殺了他的馬,改日總會陪他一匹更好的。但是你,馬三兒,你這鬧市縱馬,莫非也是九弟教的不成!”

“不不!四爺殺的好!是這畜生不爭氣進城就受了驚!”馬三兒帶着哭腔道:“爺,你這不是要奴才的命么!”鬧市縱馬,縱奴行兇,自己若是敢給九爺惹上這個名聲,那自己還能落點什麼好?

“那你可知道今日這事作何處理?”青年看着街上一片狼藉,更有不少行人倒在路邊呼痛不已,眉頭擰的更緊。

“賠!奴才這就賠!受了傷的全部送醫館,醫藥費,營養費奴才全算奴才的!”馬三兒趕緊拍着胸脯賠笑保證道。只是他那笑容怎麼看怎麼難看——這瘋馬幾乎毀了一條街,全部賠償,沒有幾千兩銀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幾千兩銀子啊!不是幾十兩!他辛苦了二十多年才從打掃馬廄的小廝奮鬥成為一個買馬的小管事,幾千兩銀子那是他的全部家當了!回城的路上還在美滋滋地想着納個小妾享受幾日,這一下,全砸進去了!

還有九爺那邊,這黑馬可是西面的商人為了巴結九爺特意從草原上帶回來了。當時那商人可是將這馬誇的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這還沒被九爺看見,就倒斃在這兒,這算是....他這個小管事辦砸了領到的第一個差事,這小管事的位置恐怕也保不住了!

他有心賴賬,可這位冷麵四爺就在這看着,他不敢啊他!比起九爺,這位四爺更是惹不得的主!媽*的!莫非自己出門忘記看黃曆不成!倒霉,真是倒了血霉了!

青年,也就是馬三兒口中的四爺,正是四貝勒胤禛。他今日難得有閑,特意到隆福寺上了柱香,又與寺里的喇嘛談了會兒經,只覺得頗有收穫,心情正好,那料到才一出寺門,就碰上驚馬這檔子窩心的事?

這個少年反應倒是不慢...四爺心中對這救人的少年頗有些欣賞,但也沒有太過在意,一個漢人子弟么...見那馬三兒賠了那少年十兩銀子,而那少年也由兩個稍小些的一男一女攙扶着走遠,他便也轉身消失在人群里...

最近朝堂上安靜的有些過分,分明就透着不同尋常...

......

“我是董南喬,不是董鄂南喬...”

“我是董南喬,不是董鄂南喬...不是...不是...”

南喬再一次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依然是粉紅的洗的有些發白的細紗帳,透過細紗帳,是高高的房梁,梁木上的雕花模糊不清,紅漆也乾枯褪色,更有的地方剝落了一塊兩塊,透着老舊的氣息...

而自己的這副身體,依然是纖細瘦弱,而且還不到七歲...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南喬的眼中透出一種灰色的絕望——她明明是二十七歲的董南喬,明明是苦盡甘來,與心愛的他一起走出醫院,準備生一個寶寶的,幸福地生活在2010年的董南喬,怎麼會突然變成了三百年前的,大清朝的七歲小娃娃董鄂南喬?!

“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的...”南喬又一次閉上眼睛,期待着再次醒來時,她已經回到了她們溫馨的小家,而他做好了滿滿一桌子她愛吃的菜,溫柔而寵溺地看着她...

“喬喬...”

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端着一個白瓷小碗走進南喬的房間,見南喬依然緊閉着眼睛,婦人的眼眶瞬間就溢滿了淚水。

“喬喬...”

婦人傷心地喚了一聲,見南喬沒有反應,只好將手中的瓷碗放在身邊的柳木方桌上,人在南喬床邊坐了下來。

“喬喬...”婦人替南喬掖了掖被角,右手顫顫地摸了摸南喬額頭上的那一小塊淤血的青紫,心中心疼至極,眼淚滴落下來,在粉白色的床單上印下一朵朵水痕...

婦人有帕子蘸蘸眼角,哽咽道:“喬喬...你這個心狠的丫頭,當初額娘懷上你的時候,你就是個能折騰的,讓額娘吃什麼吐什麼,片刻也不安寧...別人有孕都會胖上一些,而額娘卻瘦的只剩了一把骨頭...”

“喬喬...你這心狠的丫頭還是不肯放過額娘,臨到生產的時候又遇到難產...額娘拼盡了力氣將你生出來,自己卻從鬼門關上轉了一圈...本想着這就解脫了,可你又是體弱,三天兩頭害病...”

“喬喬...若不是家裡的銀錢全都給你換了好藥材將養身子,你哥哥他...咱們董鄂氏可是貴姓,他怎麼會只能從最末等的小兵做起?這要讓他什麼時候才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喬喬...你哥哥他已經在院子里跪了三天了...喬喬,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你怎麼就不清醒?莫非你生來就是跟你額娘,跟你阿瑪,跟你哥哥討債的不成!喬喬...你這個沒良心的...你這個沒良心的...”

一滴眼淚從南喬的眼角滑落。

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她現在都是董鄂南喬了。這個小女孩,她有父母,有哥哥...她的親人為了她付出了這麼多,讓她如何能繼續冷漠下去?

而且,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聞不動,熬到這副身體生機斷絕就真的能再一次回到三百年後?

她的哥哥還跪在院子里...若她再不醒,好好一個人,可就要跪的廢了...她董南喬真是那沒良心的,佔了人家的身體,還要害的她一家人家破人亡?

就算她還能回到三百年後,變回了二十七歲的董南喬,她真的還能幸福么?

“額娘...”南喬睜開眼睛,艱難地發出一個聲音。

“喬喬!”婦人不可置信地仔細看了看南喬,見她真的清醒了,婦人的眼中迸發出強烈的喜悅,猛地站起身向屋外喊道:“爺!英子!喬喬醒了!老天保佑,喬喬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南喬望着那只有三十歲卻像是五十歲的,看着自己醒了後高興的手足無措,只會喃喃自語父親;望着那分明十分高興,眼淚卻流的更凶的母親;還有那彷彿比自己還要虛弱,卻強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真心歡笑的哥哥...

這...就是她此生的親人了么?南喬心中堵的難受,卻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